周晉為連續幾天沒去學校,周宴禮給他打電話,他也隻說臨時有點事,等處理好了就會過去。
然後又給江會會發消息,讓她不用擔心。
周宴禮莫名有點火大。
怎麼著,他就不會擔心了?
這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眼裡隻有老婆。
不過也挺好,隻有這樣他才能放心他會照顧好江會會。
但生氣是在所難免,二十年後他爸也這樣,一門心思沉浸在老婆的離世中,哪裡還有多餘的心思去管兒子。
起初他還以為是他爸不愛他,現在看來,愛還是愛的,隻是和愛老婆相比,對兒子的那點愛多少就有點微不足道了。
孫炬最近總往這邊跑,約周宴禮打籃球。
周宴禮就問了他這事兒。
孫炬手裡抱著籃球,從左手拋到右手,又從右手拋到左手。
他身上有種貴公子氣質,但好在打籃球的時候沒什麼公子哥兒的架子。
不然周宴禮才不屑於和他打。
周晉為就是反麵例子,他討厭這種有肢體接觸的運動。
因為潔癖。
江會會在旁邊收拾東西,周宴禮嘴裡塞了根棒棒糖,吊兒郎當地將書包往肩上一甩,又去拿江會會手裡的書包:“今天不打了,要回去背單詞。”
孫炬這段時間和他混熟了,說話時也帶了些調侃:“不是吧,就那幾頁紙還沒背完呢。”
周宴禮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警告道:“這話我不愛聽,以後彆說了。”
孫炬點頭:“行,不說了。你們一個個的,周晉為在家出不來,你又得學習,就剩下我一個,無聊的要死。”
他們的對話江會會素來不參與的,但這會兒捕捉到話裡的重點。
——周晉為。
她抬起了頭。
一同被勾起興趣的還有周宴禮,他將嘴裡的棒棒糖拿出來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周晉為?他怎麼了。”
孫炬挑眉:“你不知道?他媽從帝都來了,他爸為了挑釁她,故意把小三和私生子帶回了家,現在家裡一團亂。”
靠。
周宴禮眉頭皺起來了。
二戰都特麼沒這個亂。
孫炬看熱鬨不嫌事大:“怎麼,要去看看?”
不等周宴禮開口,江會會說:“不去了,畢竟是彆人的家事。”
她終於整理好,走過來輕輕搭著周宴禮的臂彎:“走吧。”
周宴禮低頭,看了眼她放在自己臂彎上,輕輕捏了捏的手。
知道她是在提醒他,先走。
他會意,散漫地舉著手和孫炬揮了揮:“走了。”
從教室出去後,江會會的手才鬆開。
既然周晉為不肯說,肯定也是不想讓他們知道了,為他擔心。
如果他想說,會自己告訴他們的,而不是假借彆人之口。
周宴禮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臨了,還不能誇她幾句:“你還挺善解人意。”
江會會被他這句話逗笑:“這就善解人意了?”
“這還不善解人意?”
江會會笑他:“你就是對我濾鏡太厚了,不管我做什麼你都覺得我好。”
周宴禮不肯承認:“哪有。”
江會會打了個比方:“那萬一我有一天不講道理胡亂打人?”
他眼神欣慰:“說明孩子長大了,終於知道靠拳頭來保護自己。”
江會會搖頭,這濾鏡厚到已經沒救了。
雖然有江會會的話,但周宴禮晚上還是打車去了周晉為家。
不出所料的,家裡真的一團亂。
客廳裡坐著好幾人。
旁邊的沙發上坐著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和周宴禮同歲,女的保養挺好,看臉頂多三十出頭,不過實際年齡應該也有四十了。
至於另外一邊,端莊優雅的女人穿了一身顯身材的墨綠色旗袍,肩上則是一件水貂毛披肩。
周宴禮站在門口,大致掃了一眼,也算是摸清楚了人物關係。
左邊的是他爺爺的小三和私生子,右邊則是他奶奶。
至於他們共同的親兒子,明顯不屑於出現在這裡。
這特麼,雷雨都沒這個關係亂。
因為周宴禮的出現,客廳眾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身上。
他彎腰換鞋,站起身時打了個招呼:“晚上好。”
言語和動作都十分自然,仿佛是回到自己家一樣。
“都在呢。”
他輕車熟路地走到冰箱旁,從裡麵拿出一瓶水擰開,喝了幾口。
視線往二樓瞥,也不知道周晉為在不在家。
葉鬆微目光疑惑,不知道他是誰,將其上下打量幾眼:“你是……我家晉為的朋友?”
周宴禮張口就要喊奶奶,生生給咽了回去。
想不到以前最溺愛自己的奶奶如今居然認不出自己。
從前他每次打架,大多都是奶奶為他善後。
一疊一疊的鈔票壓的對方喘不過氣,就是為了私了。
她的寶貝孫子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汙點。
周宴禮按著肩膀活動了下肩頸:“你是周晉為姐姐?他這幾天沒去學校,我作為班長,怕他功課落下,所以過來給他劃一劃這天的重點。”
“姐姐?”女人輕笑,“我像他姐姐嗎?”
周宴禮睜眼說瞎話:“那不然還能是阿姨嗎,您看上去這麼年輕。”
他哄爺爺奶奶向來有一套。
果不其然,女人剛才那點劍拔駑張這會徹底蕩然無存,眼裡滿是對這個小輩的喜愛:“晉為在樓上,不過他不喜歡彆人打擾,你可以把東西給我,我到時候轉交給他。”
“沒事兒,我上去就行。”
他轉身往樓上走。
客廳裡,那個穿著素雅的女人輕聲咳了咳,似是感冒
了,旁邊的少年緊張起來:“媽,還是去醫院吧,你這都病了多久了。”()
女人擺擺手:不了,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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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少年欲言又止。
女人輕聲斥責他:“你也要分清場合,今天你葉阿姨也在,你安分一些。”
葉鬆微冷笑:“小孩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小三生的野種也配叫我阿姨?”
周父眉頭皺緊:“葉鬆微,注意你的措辭!”
女人急忙過去安撫:“好了好了,你最近血壓本來就高,醫生說了,輕易不能動怒。我沒關係的,本身……也是我有錯在先。”
她低垂眼睫,一副我見猶憐的小白花姿態。
位高權重的男人最吃這套,當下就心軟了:“阿衡,你先送你媽媽回房好好休息。”
一道輕笑聲從樓上傳來。
將這詭異的家庭氛圍給打破,客廳內的眾人都抬頭往上看去。
是懶散地將手臂搭在樓梯欄杆上的周宴禮,他低垂的目光,淡淡落在那個女人身上。
“阿姨的氣色看著比我都好,也不像生病的樣子啊。”
女人被他的話刺了一下。
旁邊的少年極力充當起維護媽媽的角色:“你誰啊,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兒?”
“也沒你說話的份吧。”葉鬆微眼神淩厲。
少年不敢和她對著來。
他早就聽說,周晉為的生母背景嚇人,甚至比他爸還要厲害。
不然這段貌不合神也不合的婚姻也不可能到現在還維持著。
他也不用一直當見不得光的私生子。
周父目光平緩,也落在了周宴禮身上。
按照他以往的脾氣,早讓人把這個外人給趕了出去。可不知為何,他對他有一種非常異樣的……疼愛?
他收回視線:“算了,今天也不早了,都坐在這兒也是浪費時間,回去吧。”
葉鬆微沒打算就這麼算了,如果這個女人今天不來,她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她今天和她的野種兒子來了,那就要細細算一算這筆帳。
“當初就是這個賤人和她的野種兒子謀劃的車禍吧,我家晉為差點喪命,你還留著他們?”
女人當即就將自己兒子護在身後,眼眶含淚:“阿衡後來也在醫院住了三個月,他現在左腿的骨頭還缺一截,你還嫌不夠?”
葉鬆微直接抓起手邊的茶杯朝她砸了過去:“你還委屈上了?要不是你貪得無厭,我還能默許你的存在。怎麼,以為我家晉為沒了,你的瘸腿兒子就能寫進周家族譜?你倒是把你這個情人想得太好了點。你賤,他也賤。”
葉鬆微無差彆攻擊,兩個茶杯,一個用來砸那個女人,一個用來砸她名義上的丈夫。
那女人敢怒不敢言,還得努力維持自己的懂事人設。
至於周父,腦門被砸破了,正往下流血。他怒不可遏的伸手指著葉鬆微:“你……“
葉鬆微過
() 去又給了他一巴掌:“這巴掌是替我兒子還給你的!()”
打完他了,她又抬眸朝那女人看去。
少年擋在自己媽媽麵前,警惕的看著她:你要乾嘛??()_[(()”
葉鬆微對著他的臉就是一巴掌:“一屋子賤人!”
她手打疼了,欠那女人的那巴掌留著之後再打。
隨手拿著桌上的紙巾擦了。
似乎很是嫌棄,這隻手碰過他們的臉。
周宴禮在樓梯上看完了這出精彩的戲碼,簡直想拍手叫好。
奶奶不光老了彪悍,想不到年輕的時候也不遑多讓。
還記得小的時候,大概讀初中,對方打架打不過就來陰的。找來一群人放學堵他。
十幾個,把他按在地上打。
奶奶知道後,直接挨個上門抽耳光。
奶奶的身份地位沒人敢得罪,那些家長隻能忍氣吞聲,看著兒子挨打還得主動賠罪。
第二天一個個都頂著一張腫臉去了學校。
奶奶對周宴禮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的溺愛。
天大的錯,也是彆人的錯。
她的孫子永遠沒有錯。
周宴禮轉身上樓,也沒敲門,直接開門進了周晉為的房間。
他正在換衣服,上衣脫了,又重新套了一件毛衣。
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一眼。
周宴禮自然地在他床上躺下,坐了一個小時的車,累死他了。
周晉為微微皺眉,他有潔癖,所以受不了彆人躺在他的床上。
但也沒說什麼。
他將衣服穿上,咳了幾聲,又去拿抽屜裡的藥。
周宴禮看到了,清熱解毒,止咳化痰。
他坐起來:“感冒了?”
他拿起水杯,和水服下:“還好。”
這人的臭毛病,說話永遠模棱兩可。
感冒就是感冒,什麼叫還好。
難怪剛才下麵鬨成那樣了他都無動於衷。
“不過你也是真沉得住氣,你爹的小三和私生子都上門了,你就一點反應也沒有。”
“無所謂。”他放下水杯,將窗戶推開,“與我無關。”
雖然已經記不清了,但事後他也從旁人的口中得知,私生子被他找人撞成了瘸子。
那兩個人,在他看來就是幾個跳梁小醜。
他沒必要在他們身上浪費口舌,想讓他們徹底從眼前消失,有的是辦法。
周宴禮進來的時候沒關門,但葉鬆微還是非常尊重自己兒子的私人空間。
房門大敞的房間,她還是站在外麵敲了敲門:“我可以進去嗎?”
周晉為抬眸,不等他開口,周宴禮先一步起身:“當然可以。”
他體貼地拉出椅子,“姐姐,您坐。”
葉鬆微被他的花言巧語弄的喜笑顏開:“這小孩真懂事,叫什麼名字呀?”
周宴禮對待長輩還是非常有禮貌
() 的:“周宴禮。”
“真巧,都姓周。”她慢條斯理地點了一根煙,細長的女士香煙,一股淡淡的藍莓薄荷味散開。
她和他表示歉意,“剛才讓你看到了個笑話,實在是不好意思了。”
“沒事兒,還挺有趣的。”
有趣?葉鬆微突然笑了。
房間裡沒有煙灰缸,她用鞋尖拖來垃圾桶,撣了撣煙灰。
按理說這話不該當著外人說的,但不知為何,她的潛意識裡並未將周宴禮當成外人。
她看著周晉為:“我這次過來就是想告訴你,你高考之後就按照我的安排出國留學,到時候回國直接接手你外公的公司。還有你祖父的產業,我也會想辦法幫你弄過來。那個賤人算不上什麼,她的存在也就膈應一下我而已。你爸雖然色迷心竅,但他精著呢,除了房子車子,彆的不可能給他們。”
周晉為拒絕了:“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見,但這次就聽媽媽的。”
“我會待在國內。”他毫不退讓。
葉鬆微歎氣,自己這個兒子也不知道隨了誰。
知道說不動他,她也就點到為止。
“我後天回帝都,就不留在這兒過年了。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嗎?你外公最近總念叨你。”
“今年就不回去了,以後會抽空去看他老人家的。”
葉鬆微點頭,她撳滅了煙,起身時,目光又落在周宴禮身上。
這小孩她真是越看越喜歡。
細看之下甚至還和周晉為有幾分相似。
該不會他也是……
察覺到她此刻的想法,周晉為皺眉打斷:“他不是。”
葉鬆微放心一笑:“我說呢,可愛的孩子,那個人渣隻能生出一個來。”
周晉微眉頭皺得更深了。
葉鬆微走後,周宴禮實在沒忍住,笑了出來。
可愛的孩子?
這樣的形容他無論如何也沒想過會用在周晉為身上。
直到他的視線冷冷的瞥過來,周宴禮才老實閉嘴。
“不過奶奶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彪悍,你是沒看見,她剛才抽人嘴巴那叫一個流暢。”
周晉為早就見怪不怪了。
他又咳嗽了幾聲。
周宴禮嘲諷他:“還真是林黛玉,怎麼又感冒了。”
他一年感冒不了一次,在他口中居然成了林黛玉。
周晉為也懶得反駁。
吃完藥之後好多了,他問他:“筆記呢?”
周宴禮被問住了:“什麼?”
“不是擔心我沒去學校,跟不上進度,過來和我劃重點?”
這人居然都聽見了。
他理直氣壯:“我那是找的借口,我這不是擔心你被欺負嘛,所以過來給你撐腰。”
周晉為胸腔溢出一陣輕哼。
給他撐腰?
周宴禮不樂意了:
“你哼什麼(),我可不是對誰都這麼好。
那就謝謝你的好意?[((),天色不早了,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回去就回去!
周宴禮站起身,走了兩步,又不放心的回頭:“你真沒事?”
“嗯,沒事。”
不管他問的是那件事,他都沒事。
如果是家事,他向來無所謂,從小見多了的場合,稀疏平常到如同家常便飯。
每年總有那麼幾個遺落在外的私生子女上門要認祖歸宗。
最後被一筆錢打發掉。
如果是生病,大概是吹了冷風。
他身體素質好,幾乎不生病,哪怕偶爾生一次,睡一覺轉天就好了。
這幾天沒去學校主要是因為家裡的事情。
沒事就行。
周宴禮也沒讓人送,自己離開了。
他還有彆的事情要做。
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事。
——
小三和私生子沒辦法住進周家,似乎是為了故意膈應人,在旁邊單獨租了個房子。
天色漸暗,裝完了乖乖仔的周衡從家裡出來,直奔網吧,打算通宵打遊戲,出出悶氣。
結果剛走到巷口,就被一隻強有力的手給硬攥了進去。
等他再出來的時候,已經被揍的鼻青臉腫,衣服和褲子全是被踹過的腳印。
報警沒用,凶手具有非常強的反偵察意識,專門找的監控死角,一點也沒被拍到。
甚至還戴著帽子和口罩,將自己遮了個嚴嚴實實。
他看不清對方的臉,隻知道他個子高大,力氣也大。揍起人來拳拳到肉。
他媽帶他去了醫院,拍完片之後,發現骨頭都斷了幾根。
這事最後也鬨到了周父麵前,但也不了了之。
—
次日一早,江會會拿著媽媽給的錢出門置辦年貨,周晉為和他一起。
周宴禮也在。
江會會說她要買對聯,還有香燭和紙錢,到時候是要去祭祖的。
周晉為替她拎著東西,見她額頭都有些出汗了,將她拉到自己身側,讓她躲進自己的影子裡。避免被太陽曬到。
江會會幼稚的用腳去踩他的影子:“周晉為,你的影子被我踩到了,你現在不能動了。”
周晉為那樣的人,居然也有如此配合他人的幼稚時候。
他果真站著不動了。
直到江會會挪開腳,他才緩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