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繞音響裡傳來了白羽綾希的聲音,波本不自在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大熒幕。
熒幕上的白羽綾希穿著他再眼熟不過的西裝套裝,頭發染成了黑色束在腦後,她的西裝前襟彆著一枚紅色金邊的圓形徽章,波本知道那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獨有的s1sd徽章。
她的裝扮乾淨利落,看似無害的麵容卻擁有著堅定的眼神,陳述起案情時也是思路清晰條理分明。
雖然這隻是電影,但此刻的白羽綾希看起來還真的像是一名優秀的警察。
波本忽然想起和自己一起成為警察的景光。
他還記得當日與“死而複生”的景光見麵時,曾對對方是怎麼活下來的這件事提出過疑問。
然而景光卻說什麼都不知道,隻記得自己醒來的時候是在一間看似實驗室的房間裡,周圍除了一個怎麼看都快要過勞死的年輕女性外,就隻有那個叫夏油傑的男人。
那個叫夏油傑的男人對白羽綾希救了他這件事有些不樂意,卻還是告訴他是白羽綾希救了他,隻是對白羽綾希瞞天過海的手段一概不提。
後來似乎是被問煩了,那個男人漫不經心地答了句“你就當自己吃了速效安眠藥吧”,就把他給糊弄了過去。
波本和諸伏景光當然知道那是謊言。
畢竟錄像中的諸伏景光看起來就像是真的沒有了氣息,甚至一度騙過了波本。如果是安眠藥的話,先不說市麵上有沒有入口即化當即生效的類型,光是呼吸起伏就瞞不過琴酒的眼睛。
那個男人明顯是知道什麼,但是他卻為白羽綾希死守了那個秘密。
或者說,那是他與白羽綾希共同的秘密。
隻是當時他忙著為景光死裡逃生而喜悅,有些事即使發現了端倪卻也沒有去細想。
後來他又從景光那聽說了白羽綾希願意救他的理由,既對白羽綾希伸出危險之中還願意為景光伸出手這件事感到感謝與敬佩,又為她的遭遇而感同身受。
現在想來,白羽綾希在那樣的情況下還願意尋求幫助並托付信任的夏油傑,對於她來說才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有些事情他知道了又能怎麼辦?
他似乎什麼都做不了。
電影中的劇情已經過半,發現男主角可能是黑道潛伏在警察內部的臥底的女警將槍抵在對方的腦後。
黑暗中她的臉上閃過隱忍與掙紮,像是在個人的感情與警察的職責間反複糾葛,但她最終還是選擇站在警察的角度維持正義,強忍著悲痛厲聲開口。
這一段曾被白羽綾希反複琢磨過的表演是電影中的小**,也是逆轉了白羽綾希口碑的兩場戲中的一場。
波本看著溫柔而又堅強的女警,忽然將目光再度投向自己身邊的人。
“從剛才起你就一直在看我。”
白羽綾希的眼睛雖然一直盯著大熒幕上的自己,卻感知到了那一次次投降自己的目光。那目光雖然不算灼人,可視線背後意義不明的情感卻刺撓得她難受。
她忍了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了:“不是你說要來看電影的嗎,看我做什麼?”
讓她現場背一個台詞嗎?
“我就是想問……”
波本欲言又止。
他想問白羽綾希的事情太多了。
問她是怎麼知道景光是公安警察的又是救下他的;問她在過去兩周裡累不累、是不是見過什麼人;問她拍這場戲的時候究竟在想什麼才會擁有堪比真情流露的演技。
還有,問可能那一日在日料店時就應該向白羽綾希確認的、她與夏油傑的關係。
電影內的劇情正在一點點的推進,然而波本的話卻始終都沒有問出口。
他不知道自己該從何問起,又怕得知真相。
在他反複糾結時,電影院內忽然傳來了一聲清晰的槍聲。
熟悉的聲音激得波本瞬間回神,他微楞地看向前方,隻見熒幕中的白羽綾希為了保護被挾持的民眾被黑道的子彈擊中,倒在了趕來的男主的懷裡。
“不用管我,快去追。”
她用沾染了鮮血的雙手輕輕地撫摸著男主角的麵頰,肺部中彈使得她說出的每一個字都無比痛苦,但她還是拚儘最後的力氣對著自己心愛的人說道:“不要放棄希望,快去,同伴一定會——”
沒有說完的話戛然而止,觸摸著男主角臉頰的手無力地摔落在地,在對方的麵頰上留下一道血痕。
坐在白羽綾希和波本前方的少女開始抹起了眼淚,而她身邊的少年見狀,立刻焦急地在她耳邊輕聲嘀咕起了什麼
後排的波本看不清少年的嘴型,對方的聲音又極低,但能猜得出他應該是在說“你彆哭了”、“這隻是電影”、“都是假的”之類的話。
都是假的。
波本在心裡重複著這句話,第三次朝白羽綾希看去,隻是這一次波本的眼中不再是迷茫與煩惱。
他不是小孩子,不會被電影所欺騙。
但是他還是想確認她還活著。
確認熒幕中殉職的女警官在現實中還安然無恙地待在自己的身邊。
白羽綾希似乎又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隻是這一次她沒有在提出抗議,反倒是早前欲言又止的波本,這一次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輕聲地叫著她的名字。
“綾希。”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隻有白羽綾希一人能夠聽見。
白羽綾希敏感地抬起頭朝他看去,恰恰撞進了波本清澈沒有陰霾、仿佛雨後被洗刷過的青空一般的雙眼中。
麵對著這麼一雙眼睛,白羽綾希想要抱怨的話被全部咽下。
“什麼?”
她小聲地回應著對方。
“有件事我想問你。”
他頓了一頓,像是在組織語言,又像是有些難以啟齒,但他最後還是做出了決定。
“那個叫夏油傑的男人……對你而言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