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你也能自己換?”
對於這樣的廢話,小朋友是不屑於理她。
好吧,秋韻薇明白,能換。
這小朋友真是一點都沒有用到她的地方。
五六歲大的小朋友就已經這麼能乾了的麼?
秋韻薇不清楚。
但是這孩子一路上不吵不鬨不嚷不叫,秋韻薇知道這孩子絕對是孩子裡麵非常讓人省心,非常乖的。
可就是這麼乖,一點都不給人添麻煩的小朋友,聽周大姐說,卻是總會被人領走又給送回來。
明明他是一個那麼乖,那麼懂事,走路不喊累,彆人吃零食的時候他都還在做活的小孩子,為什麼都不喜歡他呢?
若說秋韻薇一下子便對這孩子有了多深的感情,那也不會,可是卻已經開始為這孩子鳴不平起來。
這麼乖這麼懂事的一個孩子。
“小景兒?”
景冬在衛生間裡是聽到了的,但是對這無意義的話,嘴懶的他沒有應聲,而是等著秋韻薇下一句能含有效信息的話。
不過卻是沒等到秋韻薇說事,而是又等到了一句仍算無信息含量的話。
“小景兒你沒事吧?”
景冬這次終於應了聲,反問秋韻薇:“什麼事?”
“沒事,就是叫叫你。”
景冬:?
“你太小了,我不放心,叫叫你。”
“需要幫忙的叫我啊。”--
“彆磕著碰著了。”
不過人小朋友其實可靠譜的了,把自己收拾的乾乾淨淨出來,換了一身衣服,地上也沒有被灑上水,就連換下的衣服和用過的毛巾都被小朋友給疊的整整齊齊。
這種懂事能乾的都開始讓人看了心裡酸酸澀澀的。
“景兒渴了不,現在正好能喝。”秋韻薇將兌好的涼白開和熱開水遞給小朋友。
小朋友接過。
收養過景冬的那些家庭,就算收養了他,其實也內心有抵觸的,他話少沉默,天生便沒有兒童的那種可愛純真,就算上輩子的真兒童時期也與可愛一點都沾不上邊,如一朵陰暗角落裡的蘑菇,一點都激不起人類對幼崽的嗬護疼愛。
可剛接他回去的時候,那些家庭想著小孩子嘛年齡還小,可塑性很強,
所以還是抱著期待的,想著養養就好了,所以壓抑著抵觸,也有對他認真照顧的。
景冬也都有記得,雖然他們後麵也都會失望,然後便是衝他而來的怒火,辱罵,甚至還有擰掐淩打。
這些有的能和那最初的照顧抵消掉,有的不能,在景冬那裡也都有帳。
他欠彆人的,他會還,可彆人欠他的,他也會報複回來,這是景冬自己的公平法則。
絕大部分他當時就報了,他雖然年齡小,但是
腦子好,而且是超級好,報複回來也能不讓彆人發現,不過收養了他之後越來越倒黴,他的不吉之名也越來越變成了真的。
而在最開始,他也有失手的時候,就像第三位收養他的家庭,那戶人家在打他拉扯的時候,沒掌握好力度,讓他骨折了。
景冬當時就知道他打不過大人,所以他沒反抗,不過他知道那男人夜裡都會起夜,所以他在院子裡男人會路過的地方偷偷倒了水。
那是冬天,夜裡水會成冰。
而且在那附近他還放了好幾塊磚。
在景冬的預想中,那男人若是摔骨折,或者被磚頭磕的頭破血流,便也算抵消了。
不過卻沒能成。
那男人雖然摔的尾巴骨生疼,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但是沒有傷及骨頭,他也沒有摔到磚頭上去。
那時候他還不夠聰明,沒有能準確預測好那男人摔倒時的角度和位置,出現了失手偏差。
而他當時也再沒了機會,因為男人在被摔之後,把錯歸到了他身上,要把他這個掃把星送走。
其實男人也並沒覺得那些是他做的,因為那家人自己愛把洗菜水,洗腳水等等往院子裡隨便一潑,院子裡出現冰很正常,被冰給滑倒那是巧了嘛。
隻是他自己樂意把有點不順心倒黴的都歸到景冬頭上了而已,越罵景冬掃把星就越深以為然,然後就越急切想把景冬送走。
被送走前,景冬沒有能再找到報複回去的機會。
那男人也是給骨折了的景冬去診所裡看了的,因為怕福利院會訛上他,不過他當然沒有說那是他打景冬所以造成的骨折,而是說的景冬自己不小心摔的。
景冬後來也是還了那家人在他身上花了的錢的,但是看骨折所花的錢不在其中,那個是因為男人自己所為才產生的花費,不算在其內。
而至於男人欠他的,後來景冬長大之後,也還了回去,那個男人在十五年之後終究還是骨折了。
這樣他便不欠那家人,那家人也不欠他的了。
按照景冬的邏輯,像是衣食住行產生的花費,他會用金錢還。而像是對他最初的照顧,可以與後來的打罵抵消。不過這部分常是打罵那部分的份額會超過之前的照顧,所以還需要他另外自己再出手找補報複回來。
除了在那第三次的領養人那裡的失手,他都是當時就自己報複回來的了,不用再加利息,而像那個骨折男人,則是十五年的利息,用當年的那一丁點照顧抵消不了,所以除了胳膊骨折,還另外讓他少了顆門牙。
景冬都算的清清楚楚。
至於現在,景冬安安靜靜地接過秋韻薇送來的溫水。
有人說過景冬他就像一台超級計算機,聰明,冰冷,在他那裡一切都是數據,沒有感情,可他雖然自己不會對外界有感情波動,但其實他不遲鈍,反而他很敏銳。
這個人對他的照顧,其實也並不是最細心,最貼心的,可卻是唯一一個敢直視他,對他不是壓抑隱藏著抵觸的。
在他的判斷中,她對他,是正麵的情緒。
因為這點唯一的不同,景冬想著,希望這人在失望之初就能儘早送他回去,希望她以後對他的不好份額能足夠用現在的照顧抵消掉。
因為這點唯一的不同,景冬不是那麼想走的時候還得在這人身上報複回來。
景冬難得有了一晃而過的一絲情緒波動。
不過他也知道人類情緒中,有種叫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現在的那點不同,更大的可能是這人之後的極大失望,甚至歇斯底裡的辱罵。
景冬一口一口喝著溫水,想到這最大的可能,心中卻並沒有難過忐忑之類的情緒,剛才那一絲一晃而過的波動對他這個來說已經是極為極為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