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執的神色精彩紛呈,渾身血液似乎都集中在了臉部,英俊的麵孔漲得通紅,到達一種驚人的地步,哪裡還有往日遊刃有餘的高冷樣。
他像是傻了一樣釘在那裡,欲言又止半天,最終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剛剛確實想了一些比較出格的內容,比如謝凝靠在那裡的樣子很漂亮,戴眼罩的樣子更是迷人。但他絕對沒想得這麼深入……
好吧,他也不敢保證。
裴執剛剛走神了,很多想法密集地閃過,連他自己都不確定自己究竟想了什麼,快速變幻的思緒像碎片,又像碰水就化的雪水,根本無從考證。
“開個玩笑。”
謝凝小幅度挑了挑唇,把手輕輕搭在裴執的手背上,裴執下意識反握住他的手心。他用另一隻手為自己戴上眼罩,重新靠了回去,“牽吧,我睡了。”
暈車帶來的困意讓謝凝不想再多說話,這條街常年修路,再穩的車都會顛簸晃蕩。哪怕師傅的車技很好,也沒有辦法避免車身搖晃。
謝凝有點不舒服,但幸好,車上的味道並不難聞,還有淡淡的清冽香氣,如果是大巴車上的那種味道,加上人多、吵鬨……他可能真的會受不了。
至於和裴執保持距離,他之前的行為有些操之過急,似乎引起了裴執的應激反應?他應該一點點循序漸進,慢慢減少二人之間的接觸,讓他們一步步退回到正常社交的範圍。
靜謐環境下,裴執的心跳聲更為響亮,他張了張唇,想要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在猶豫什麼,重新把嘴巴閉上了。
在裴執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要開口時,謝凝似乎先一步預料到,細白修長的手指抵住唇。謝凝說:“不要吵,乖一點。”
像獲得命令一般,裴執馬上就不說話了,隻是用一種十分炙熱的目光,緊緊盯住謝凝。
這視線的穿透力太強,哪怕戴著眼罩,謝凝都能清晰感覺到那有如實質的目光。他無聲歎了口氣,再度摘下眼罩:“有話要說嗎?”
裴執的神色看起來有些迫切,但可能骨子裡的修養讓他克製了下來。他有些矜持地問:“那可以嗎?”
方才的謝凝不過是逗逗裴執罷了,他也如願看到裴執被嚇到的表情,嚇人固然是不好的,可若是作為嚇人的那個,心情的確會很愉悅。
可現在,被嚇到的人成了謝凝。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裴執:“你認真的嗎?”
謝凝很認真地看著裴執:“裴執,這不是直男會做的事。”
“可是從今天開始,我已經不是直男了。”裴執說,“我是同性戀。”
謝凝:“這個玩笑不好笑。”
裴執:“好吧。”
車內很安靜,裴執的心跳仍舊處在一個混亂的頻率。
裴執突然意識到,謝凝似乎……能接受自己是同性戀?
但是……也不好說。
很多男生也會互相開什麼擊劍的玩笑,這種玩笑對他們而言根本不算什麼,反正也
沒有真的發生,口頭占便宜罷了。就像喊爸爸求帶飯,喊一聲爸爸對他們而言算什麼?有飯吃就行了,喊一聲爸爸,難不成對方還真能成他爸爸嗎?
就像,如果裴執喊謝凝老婆,謝凝就真的是他的老婆嗎?
裴執目光一頓,逐漸的,悄悄挪到謝凝身上,看著謝凝的臉。
……為什麼不能呢?
……
KTV包廂很大,裡麵有唱歌的區域,還有玩桌遊、打台球的區域,這裡更像是一個綜合娛樂的場所,旁邊設置了專門的抽煙室,這也是謝凝最滿意的一點。
有人剛從前方抽煙室出來,身上還帶著一聲嗆人的煙味。謝凝的嗅覺敏感,他剛偏過頭,一個寬大的外套就罩住了他的頭,隔絕了所有難聞的氣息。
謝凝聞到的都是裴執身上的味道。
等到走遠,味道散了,裴執才將外套取下。他彎腰低頭,用手幫謝凝整理微微散亂的頭發:“有沒有嗆到?”
謝凝搖頭:“沒有。”
裴執的外套來得很及時,他剛感受到一點煙味,鼻腔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纏繞在身邊的煙味便已被另一股好聞的味道取而代之。
“你是不是有鼻炎?”裴執記得謝凝剛搬到宿舍時,經常會吃治療鼻炎的藥。他說,“一直有嗎?”
謝凝:“小時候搬家的時候淋過雨,從那時候開始就有鼻炎了。不過現在沒有了。”
裴執說:“治好了。”
謝凝:“嗯,治好了。”
顧年和陳熙在車上昏睡不醒,一下車倒是精神了。他們看著周圍精美的裝修,一直“哇”個不停。
顧年:“哎!方可她喊我去打遊戲,你們要去嗎?好像在玩5v5組隊,他們目前就湊到了六個人。”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謝凝他們,“加上我們,剛好十個。”
裴執沒什麼問題,他看向謝凝。謝凝遲疑道:“我不會打遊戲。”
陳熙:“不會打遊戲算什麼?我也菜,但是沒事兒,裴哥打得厲害。”
他雙手合十道,“求你了,你一定要來,你不來的話裴哥肯定不來,這樣的話我們缺一個大神,輸得肯定很難看……”
陳熙沒有謙虛,他遊戲水平的確一般,隻能說是中遊水準,這樣的水平沒辦法帶領全局節奏,一旦遇到比較菜的隊友又或是比較強勢的對麵,完全沒有贏的可能。
謝凝看了眼裴執,儘管裴執一句話都沒說,但大家似乎都認定,隻要他來,裴執就一定會來。
但他又真的不喜歡給人添麻煩,萬一遊戲太菜,拖後腿的話,似乎也不太好。大家期待地看著他,他隻能:“好吧,但我是真的不會……”
“沒事。”裴執手指曲起,輕輕地勾了勾謝凝的臉側,“我會就行。”
陳熙和顧年選擇去電競房和他們當麵打,裴執怕那邊太吵,又或者是太鬨騰,也是怕謝凝第一次玩,緊張。
裴執更傾向於和謝凝單獨待一個房間裡玩遊戲
。
顧年和陳熙盛情邀請,謝凝答應共同前往,裴執雖然不爽,但還是跟在謝凝身邊,一起跟著去了電競房。
電競房裡人不算很多,加上他們大概十五六個,另外一行人在電腦前打端遊,他們則在窗戶邊上的沙發上打手遊。
陳熙:“有賬號嗎?我室友剛玩,沒號,你們誰有多餘的號?”
顧年:“對對對,皮膚多點的。皮膚好看點的英雄手感也會比較好,方便你上手。”
“等等,我問問啊——好像有,但英雄都是刺客為主,同學,你可以嗎?”有人看向謝凝,登時愣了一瞬。
眼前的青年雪膚黑發,氣質冷淡,硬生生把電競房的檔次拉高,仿佛是某個國際賽事。他一下子緊張了起來,結結巴巴道,“同學你是新手對嗎?剛玩還是彆玩刺客了,難度係數太高了,我去問問有沒有輔助或者中單號比較多的、皮膚全的號,我一定給你弄來……”
冷冷的男聲打斷:“不用,我有。”
謝凝原本想說不用這麼麻煩,反正他也不會玩,皮膚多與少對他這個外行人來說沒有多少區彆。
但裴執都說有了,謝凝也不好拒絕。
裴執說:“我把賬號密碼發你……算了,我直接幫你登。”
謝凝把手機遞過去,接手機時,裴執的手指不小心蹭到了他的指骨,他有些癢,回縮了一下。
裴執在這時突然靠近,陰影籠罩過來,在旁人都沒注意到的無人角落,裴執低聲說:“密碼就是我家密碼。”
謝凝抬起眼。
深邃漆黑的眸光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尤其專注。裴執接過謝凝的手機,聲音越放越輕,“但你肯定不記得了。”
謝凝確實不記得了。
他依舊認為,裴執給他家的密碼,隻是一場美麗的誤會。他以為在這之後,裴執會修改家裡的密碼,可他沒想到沒有。
裴執現在依舊在用那個密碼。
謝凝看著裴執登陸賬號、輸入密碼,他驀地開口:“那個密碼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裴執賣著關子:“以後你就知道了。”
【不告訴老婆。】
【如果老婆知道,肯定會覺得我是變態。】
這倒是讓謝凝更加好奇,這個密碼背後的深意。
密碼是xbnnc030,謝凝試著用輸入法打字,收獲不大。裴執已經幫他登陸好了賬號,手機遞回來的那一瞬間,他看到左上角的賬號名,愣住了。
“裴哥我拉你了嗷,你拉下謝美人!”顧年催促道,裴執把謝凝拉進組隊裡後,“臥槽,裴哥你什麼時候整的這賬號?”
裴執登陸的賬號是“凝神”,給謝凝的賬號是“凝寶”,這兩個ID,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多想。
一旁的陌生隊友,也將曖昧又複雜的目光,悄悄投了過來。
謝凝驚訝道:“你最近剛注冊的嗎?”
陳熙解釋:“遊戲ID是獨一無二的,這種ID也叫
本命ID,通常在那些ID販子手上,得買。”
謝凝更驚訝了:“你是最近買的嗎?”
裴執:“沒有。買了很久了,沒多少錢。”
他知道謝凝想問什麼。
“這ID很貴哦……”有人小聲嘀咕,“某個電競選手名字中就帶凝,很多玩家都搶著要這ID。就這個‘凝神’,兩年前就被炒到五位數,而且從那時候開始就沒轉過手吧?這幾個賬號一直在你手裡嗎?”
裴執:“嗯。”
謝凝恍然大悟。
原來“凝”這個字,也是某個知名電競選手的名字,他差點就誤會了……
不過也是,他是最近才換來的新宿舍,他和裴執也不是一個學院與專業的。
在這之前,他們根本沒有往來,裴執怎麼可能在這麼久因為他購買這些賬號。
為防止窺屏,兩隊人分彆在不同的房間,謝凝自然是跟在裴執身邊,他不會玩,許多操作還是裴執手把手當場教的。
“這個是攻擊鍵,等會你玩輔助吧,這個輔助簡單好上手。你什麼都不用做,掛在我身上就可以。”裴執見謝凝看過來,他話鋒一轉,“也不是什麼都不用做,你給我的盾保護作用很強。沒有你的話,我肯定不能放開膽子去對麵野區。”
謝凝:“噢。”
“彆生氣,沒有說你菜的意思。”裴執說,“或者你玩彆的也可以,都一樣,遊戲而已,隨便玩玩。”
“反正我肯定不會讓你輸。”
陳熙碰了碰顧年的胳膊,顧年長歎一口氣:“這是我第一次見裴哥說這麼長的話。”
“謝美人的待遇就是不一樣,還手把手教。以前我坑了裴哥一把,嗬嗬,他直接退遊戲說睡了,結果一看好友列表,已開局五分鐘。”陳熙幽幽道,“這就是雙標吧。”
“怪我沒有謝美人那麼迷人,沒辦法勾走裴哥的魂。”
作為當事人的謝凝有點尷尬,裴執說:“彆聽他們亂說。”
裴執停頓片刻,說,“我沒說睡了,我隻是說不玩了。後來我想開隱身的,但是忘了。”
又或者是,他根本不在意。
裴執不在乎社交,也懶得維係這些關係,顧年和陳熙也不是計較這些小細節的人,所以他們才能一直玩下去。
換作一個稍微心思敏感點的人,肯定會因裴執這種行為感到難過,又或是和裴執吵架。
裴執是真的不喜歡解釋,也懶得和彆人說他心中所想,太浪費時間了。
但謝凝不一樣。
謝凝和前者有些相似,他其實也不需要解釋,他對一些都看得很淡,也不在乎這些小細節。但裴執很喜歡和謝凝解釋,告訴謝凝他的真實想法,害怕謝凝誤解他的意思。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希望謝凝誤會。儘管謝凝可能並不在乎。
遊戲已開局。
裴執的實力確實很強,開局沒多久,在雙方都沒有經濟與道具的情況下,就拿了一
個雙殺。
謝凝全程跟在裴執屁股後麵,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麼,總之什麼技能亮了就點什麼。
“好厲害,”裴執說,“謝謝凝寶的治療。”
【嘿嘿嘿老婆給我治療了,奶了一口,撒花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