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經是八點半了,小陶陶早就到了上床睡覺的時間,不過今天他卻固執地坐在客廳的小椅子上,手裡拿著玩具槍,不怎麼高興地等著許菱雙到家。
許菱雙走進家裡就看見了嘟著嘴巴、看上去氣鼓鼓的寶貝兒子,她趕緊洗了手走過去抱起陶陶,然後笑著說:“生媽媽的氣了?”
“你覺得呢?”小陶陶還是嘟著嘴巴。
“我覺得,你沒有生氣。陶陶這麼喜歡媽媽,怎麼會跟媽媽生氣呢?”許菱雙故意這麼說。
“我生氣啦。”小陶陶抱住她的脖子,氣鼓鼓的小臉埋在她的脖頸處,“你今天休息,為什麼沒有去接我放學?你往常都去的。”
軍區大院的托兒所是全天製的,早上送去傍晚接回來,雙休日也可以把孩子放在那裡,中午提供一頓午飯,下午還發小零食,待遇一直很不錯。
許菱雙隻要不上班就會親自去接小陶陶放學,通常,這是小陶陶最喜歡的時光。
因為整個托兒所有那麼多小朋友,但是沒有一個人的媽媽比他的媽媽更好看!
每次,小陶陶牽著許菱雙的手往外走的時候,都像個小王子一樣驕傲。
許菱雙親了親兒子圓嘟嘟的小臉蛋,溫柔道:“因為今天你李桃阿姨有點事,所以我過去給她幫忙了。但是媽媽沒有提前跟你說,所以讓你失望了。”
“對啊,我好失望的。”小陶陶奶聲奶氣地說道:“我今天做遊戲得了第一名呢,穀老師給我發了小紅花的。但是我今天不高興,所以我不拿給你看了。”
“那明天高興了可以拿給媽媽看嗎?”
“看心情吧。”小陶陶揚起小腦袋,嘴角也跟著揚起來了。
許菱雙抱著兒子朝臥室走:“那就看心情,現在,媽媽給你講新的故事,好不好?”
“好呀好呀,我來挑。”陶陶自己從許菱雙懷裡蹦下來,樂顛顛地找了一本封麵鮮豔的故事書遞給許菱雙。
小陶陶滿三歲的那天開始,秦遠就在小書房幫他布置了一張兒童床,原先擺在白嫂那屋的嬰兒床拿出去送人了。
小陶陶膽子比較大,一個人睡覺也不害怕,第一天晚上就表現得特彆好,現在習慣了,他還會每天挑選不同的玩具放在床頭跟自己一起入睡。
兒童床上鋪著燈草席,小陶陶自己爬上去躺好,就開始期待地盯著許菱雙。
許菱雙在床邊坐下,打開陶陶挑選的故事書,開始從第一頁開始給他念。
大概讀了兩頁紙左右,小陶陶就閉上了大眼睛,安安靜靜地睡著了。
許菱雙拿了一個浴巾搭在陶陶的肚子上,然後親親他的小臉蛋,關上燈走了出去。
客廳,剛剛洗好澡的白嫂笑著說:“晚上放學的時候沒見著你,登時就不高興啦,小夥伴叫他去玩他都沒去。”
“明天我會好好接送他的。”許菱雙笑了笑,洗了澡就在臥室的書桌上開始畫起細節圖來了。
雖然沈主任並不著急,但許菱雙還是在兩天內就交出了細節圖,她拿著大畫紙去了沈主任的辦公室,又被拉著討論了一會兒。
“可惜京市那位老專家已經去世了,要不然,倒是可以考慮一下喝中藥保守治療的。”沈主任道。
許菱雙說:“他的學生現在接班了,要是需要的話,我可以推薦這個患者去找黎醫生。”
許菱雙隨手在桌上的白紙上寫下了一串數字,道:“這是黎醫生的辦公號碼。”
沈主任說:“行,我下午就跟她和家屬說一下情況。”
幾天後,許菱雙正在急診室幫一個摔傷的孩子處理傷口,一個護士跑進來對她說:“許醫生,腦外的沈主任喊你去一趟。”
“知道了,一會兒就去。”許菱雙動作不停,繼續給那孩子縫針。
“好了,小勇真是個勇敢的好孩子,縫針的時候一滴眼淚都沒掉。”許菱雙笑著從口袋裡摸出一顆水果糖,“這是給小勇的獎勵。”
小勇的眼淚原本都在眼眶裡頭打轉了,但看到糖果後,眼淚又縮了回去。
“謝謝醫生,是不是這樣就沒事了?”孩子媽媽擔心地問道。
“對,之後記得隔一天去你們單位的醫務室給他換一次藥就行,時間到了就來拆線。”許菱雙說:“平時注意不要沾水,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好的好的,多謝醫生。”
“不客氣。”許菱雙擺擺手,走出急診室去了腦外科。
“沈主任,您找我?”許菱雙敲敲門,走進了沈主任的辦公室。
沈主任說:“關上門再說。”
“好。”
“是這樣的,我昨天跟那位黎醫生通了電話,我將腫瘤的大小和位置詳細地告知了黎醫生。黎醫生說,雖然沒有看見片子,但根據我說的情況,如果隻靠保守治療,也隻能維持半年到一年,最後還是要到手術那一步。而且,越晚手術風險也會越大。所以,他建議我還是直接給患者進行手術。”沈主任說:“我已經跟患者本人和她的父母全都交流過了,患者本人同意手術,但她提出,想讓你為她主刀。”
“我?為什麼是我?明明沈主任才是腦外的權威。”許菱雙非常不解,“這個腫瘤會影響人的智力和思維?”
“不是這樣的,患者本人思維清晰,她是在多方考慮之後才會指定你的。”
“我還是不明白。”
沈主任說:“這些年,你的名氣其實早就傳到外界去了,但凡對我們軍區醫院有點了解的人,都知道你的特殊本領,也知道很多很多大型手術都是在你的幫助下才成功進行的。患者跟她的父母在入院前,其實也是了解到這一點,所以才過來的。”
“就算我有特殊本領,但腦外的手術我隻做過配合,我沒有做過主刀。這種事情,當然是越有經驗越好,而我,經驗根本就是零。如果想要提高手術成功率,讓沈主任主刀才是正確的。”
“我明白你的想法,要不然,你自己去跟患者聊一下吧。”沈主任說:“其實我一開始也是有點猶豫的,但我聽了她的想法,又考慮到你的能力和水平,我還是推薦你。”
許菱雙一個人去了那個年輕姑娘的病房,她正靠坐在床頭跟自己的母親低聲聊著什麼,床頭櫃上放著一個收音機,收音機裡放著很輕很輕的音樂。
“啊,許醫生。”姑娘笑著衝她打了個招呼。
許菱雙開門見山地說道:“我過來是想告訴你,在腦外科手術這方麵,你應該相信沈主任,而不是選擇我。我的經驗太少,幾乎等於沒有,這對你自己也是一件很不負責的選擇。”
姑娘說:“許醫生,我先做個自我介紹吧,我叫劉雲,天上的雲朵的那個雲。”
“我知道你的名字,我看過病例了。”
“恩,但我想這樣正式地介紹一下我自己。”劉雲笑起來很好看,她說:“許醫生,我從小就喜歡跳舞,我爸爸剛好是省歌舞團的工作人員,靠著這個便利,我也很小就跟了老師開始學藝。學舞蹈可能跟你們學醫一樣,都是一件漫長又辛苦的事情,但因為我很喜歡,所以我從來都不覺得辛苦。十六歲的時候,我就正式登台表演了。我非常幸運,因為表現突出,我還被送去京市進修了一年。但是我剛剛回來,就開始覺得頭疼,一開始隻是一點點隱隱作痛,後來越來越疼,已經影響到我的上台演出了,我才被我媽拉過來看病。其實我已經猜到我的腦袋裡麵有大問題的,沈主任也把所有的情況說得很清楚了。”
“既然很清楚了,那你就應該知道,就算是沈主任主刀,留下後遺症的可能性也是極大的。”許菱雙道。
劉雲說:“我知道,沈主任告訴我,小腦的損傷幾乎是不能避免的。但如果小腦損傷,我以後還怎麼跳舞?彆說跳舞了,我做任何事都不會正常了。他告訴我們的時候,我非常傷心和絕望。但沈主任說,如果是你的話,或許可以有一線希望。”
“你說,是沈主任說的?”許菱雙瞪大了眼睛。
“是的,沈主任說,你的能力太特殊了,隻要你能將自己的能力發揮出來,我或許還有機會重新回到舞台上。許醫生,我知道你的顧慮,作為一個年輕醫生,如果一上來就在這樣的手術中失敗了,對你的事業也會是一種打擊。但我隻有靠你了,我想重新站上舞台,我想一直跳舞,一直跳到老。”劉雲紅了眼眶,“許醫生,能請您認真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嗎?”
許菱雙站在那裡,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大概一分鐘過後,她點頭道:“如果你自己不害怕,那我就接下你的請求了。”
“謝謝許醫生!”劉雲的臉上迸發出驚人的光彩,“謝謝許醫生!”
腦外科的手術許菱雙親眼看過很多次,在實習期間也幫忙做過開顱和手術縫合,但主要步驟她是沒有經過手的。
許菱雙要為劉雲做手術的消息也在院內傳開了,但不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對許菱雙有一種盲目的自信。
連急診的同事們都說:“如果是許醫生你的話,那肯定會成功啊。”
這種盲目自信也為許菱雙增添了不少自信心,她開始認認真真做準備,力求在當天達到最好的狀態。
手術前,她仔仔細細地用手檢查過流雲的腦袋至少三十遍,每一遍檢查的時候她都會閉上眼睛,然後在心裡做模擬練習。
沈主任他們也把那些片子和許菱雙畫的細節圖翻來覆去地研究,他對許菱雙很有信心,但同時他也有點擔心。
萬一到了手術台上,許菱雙忽然做不下去了,那麼他就得第一時間接手,畢竟,不是每個新人都可以沉著冷靜地麵對這樣的大型手術。
但這些事情他是不會告訴許菱雙的,他隻認認真真一個人做好準備。
“主任,你對許醫生也太好了吧,當初對我們,你怎麼沒有這樣啊?”腦外科的一個醫生低聲說道。
沈主任笑了笑,道:“因為我想看到奇跡,我自己創造不了的奇跡。”
那醫生愣了一下,然後也笑了:“嗨,我也想親眼見證呢。”
手術那天的早上,秦遠開車送許菱雙過來上班。
車子停在空地上,秦遠擁抱了一下許菱雙,然後低聲說:“今天晚上我等你吃晚飯。”
“手術預定時間是十二個小時,可能會延長,你要等到那麼晚才吃晚飯?”許菱雙盈盈一笑。
“對啊,當成宵夜也可以啊,現在很流行吃宵夜了。”秦遠道。
糧食最匱乏的年代已經過去了,如今省城的生活條件好了很多,軍區大院也有不少家庭開始吃夜餐了,特彆是備戰高考的孩子們,晚上看書到十點鐘,至少也有一個饅頭夾煎雞蛋的待遇。
“那你晚上準時來接我吧。”許菱雙看了一眼外麵晴朗無雲的天空,道:“我有一種感覺,我今天氣勢如虹。”
手術順利地開始了,一直給沈主任打下手的許菱雙今天跟沈主任換了個位置。
長久以來的配合讓她跟沈主任有著良好的默契,她的兩隻手仿佛天生就是為外科手術而生的,穩定到讓人驚歎的地步。
但隻有許菱雙自己知道,她靠的不是雙手穩定,而是異能在加持。
之前在急症的手術都不怎麼複雜,所以,這是她第一次用異能加持進行手術。
效果出乎意料,幾乎到了驚豔她自己的地步。
在大腦這樣複雜的器官中進行如此精細的手術,但她的感覺、她的雙手,仿佛已經超脫了出來,一切都像是不真實的,沒有絲毫誤差。
沈主任一邊看一邊在心中驚歎,他知道自己的推薦是正確的,但他其實也沒有想到,首次進行這樣大型的腦部手術,許菱雙就做到了完美。
是的,完美,這是他從醫這麼多年來都不曾達到的完美。
沈主任年輕的時候就知道人跟人是不同的,那麼多學醫的同學,最後能走到他這一步的其實也是少數。
而許菱雙就是當年他們同學中那個堪稱天才的角色,他們隻能在後麵仰望,可惜那個同學英年早逝,要不然,他一定可以早就達成非凡的成就了。
手術進行到最關鍵的位置,沈主任微微緊張起來,他看了一眼許菱雙,她的眼神還是那樣沉著冷靜,似乎沒有半點情緒。
許菱雙這會兒已經高度集中,她能感覺到手術刀仿佛跟她的手臂成為了一體,她像一台精密的儀器,將腫瘤和大腦細胞完整的分開,並且不會損傷它們一丁點。
她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久,但她能感覺到異能的損耗和體力上的消耗。
“成功了!”沈主任的聲音在微微顫抖,他的眼眶甚至微微發紅,他說:“小許,你成功了!”
許菱雙撤掉異能,輕輕地看過去,她說:“等她醒來,沒有任何後遺症才算成功。”
“你啊。”沈主任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