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四章/2022.9.7
一個毛團、兩個毛團、三個毛團。
高長鬆一動不動盯著三個毛球團,那白球團感受到他猶如實質的目光,先舒展身體,將團子拉成雪白一長條,用兩腳站著給他作揖。
饒是養過滾滾的高長鬆看著立起來的白毛團,也難免瞪大眼睛。彆的甭談,他那些個友人,從白仙到烏雲到驩頭至人參娃娃最後終於滾滾,沒一個是會賣萌的,人家都是天然萌,不會故意討人喜歡。
這小白條不同,倆小的還不能動,第一個大些的團子實在是很會。
看他品種高長鬆又辨認了老半天,本以為是雪狐一類的生物,看這張似貓非貓似狐非狐的臉又覺得不像,最後從腦海深處扒拉出他的大名,想著不是貂嗎?
就是未來貂皮大衣的貂,要是高長鬆沒記錯,這玩意兒的學名叫雪貂。
彆以為叫雪貂就定然通體雪白,這可是天大的誤會,雖叫這名字,大部分貂都是黑的、棕的、雜色的,有一身雪白皮毛的十分罕見,隻有大興安嶺一帶有見。
不過相較那身純白的皮毛,雪貂本身並不算罕見,聽說在公元前三百年就有了人工馴養雪貂的記錄,埃及人甚至會馴養雪貂捕鼠與兔。
高長鬆不錯眼地盯著雪白的一長條看,倒引得妹妹多想,隻聽高香蘭道:“我本不想將他們放床榻上,可這小貂實在貪圖享受,成天就往塌上歪,眼瞅著實在不行,隻能鋪一乾淨草席,將他爪子與被褥隔開。”
高長鬆失笑道:“我自然不在意這些,”又話鋒一轉,轉到雪貂頭上,“那倆隻小的且不說,這最大的貂兒分明開了靈智。我在烏斯藏也闖了不少地,從未見過此物。”最後總結道,“他是從哪兒來的?”
說到這高香蘭就來勁了,左居正代陳子航教她們術法,二者風格很是不同。左居正這人是天賦派的,理論知識說足也足,可在引導人的時候,他隻能說些形而上的詞彙,譬如“如風穿過丹田,發出嗖嗖的聲響”“氣勁流淌過筋脈應是轟的一聲”之流,聽得高香蘭那叫一個費解。
順便一提,高玉蘭已進入啃書自學階段,隻要她刻畫法陣時左居正盯著兜底便可,高翠蘭的話也是天賦派選手,她對嗖嗖、轟隆還有些理解力,隻可惜比起修行,她更喜歡在鄉裡遛貓逗狗。
也不是沒人說高翠蘭如此像皮猴,這年代尋常人家較之後世對女性還不很嚴苛,但也有個男主外女主內的思想,大多數女子還是被囿於宅院中的。高長鬆將高香蘭帶在身邊一同打理家業已經很是出格,眼下不把高翠蘭拘在家中玩翻花繩,也是他家開放“過度”的體現。
但因高長鬆在高老莊地位特殊——憑商拉動了當地糧食產業,又實在無人敢說他,偶爾有娘子與郎君議論,都說他如此行事以後怕是要招婿的。
這些高長鬆或許是知,或許不知,卻也不是很在意,隻想實在不行未來把三妹妹塞到大安也不錯,那裡女修士可多了。
言歸正傳,肩負帶人修行之重任的左居正終想到好法子,那就是“實踐”!
他想著自己有碩鼠精,隻要他樂意,按其腳程一天內繞完小小半個烏斯藏也不是什麼難事,再加之這裡是唐朝,山野裡總是有害人的大蟲、母大蟲,他也不說什麼降妖除魔,左居正想帶香蘭打幾隻大蟲,準將所學的融會貫通。
高長鬆:。
大蟲,是我想的那大蟲嗎?是《武鬆打虎》裡的大蟲嗎?
他牙齒哢嚓哢嚓,上下碰撞了好幾次,卻硬生生繃住了笑容,不行不行,要忍耐住,起碼等她說完再發作!
高香蘭其實還挺會看人臉色的,隻可惜高長鬆的表情管理合格,此時高香蘭又沉浸在興奮之中,沒發現高長鬆的心情波動,繪聲繪色同他講起來。
……
左居正既想著找母大蟲練手,在往鎮上去時便去跟那些消息亨通的郎君打探,感謝烏斯藏官吏體製與唐肖似,連帶著他對人情網絡等都有些研究,左居正都沒怎麼停留,便去找那些緝事番役。
這群緝事番役其實有個更加響亮的名字,看過熱播劇《長安X二時辰》的觀眾對此估計都很耳熟——不良人。
在唐代,還真有這職位,一些人認為,不良人跟捕快可以劃等號,實際上不良人隻能算是捕快的下位,甚至比起正經官職,任不良人更像是一種徭役製度。
原因很簡單,不良人並非人人都能當得的,隻要乾這一行,那出身肯定是地痞流氓,但又因這些地痞都屬於平頭老百姓,也不能一直服役下去,因此過幾年不良人就會迎來一次大換血。
從這角度看來,當不良人竟是半強製性的。
不隻是左居正,流竄在唐國各地尋妖的道長都常跟不良人打交道。這群人本是流氓,又擅長逞凶鬥狠,跟三教九流都混得很熟,想打聽消息找他們準沒錯。此外因這群人自己都是犯法的行家,對於那些違法的勾當、奇詭之勢嗅覺都很敏銳,如果人犯法了他們去緝拿,定事半功倍;如果遇見妖魔之事,是人不可接觸的,他們也躥得比誰都快,畢竟在市井討生活,如果嗅覺不靈敏,說不定都被人敲悶棍了。
不良人混居的地兒就那麼多,要不然就是蹲在酒肆麵前討濁酒,要不然就是在衙門後門曬太陽。這群人有些像城管,但烏斯藏的國王沒那麼好心給他們單獨建衙門分配房舍,就讓一群人跟著捕快混。捕快自恃身份,又不跟他們同流,刀槍一橫把人關外頭。
左居正也沒大搖大擺衝進衙門,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他雖不算初來駕到,卻也是個外國人,且道士在佛國,混不開不是正常的嗎?想著高長鬆跟大部分酒肆都有合作關係,便直奔酒廬找人,有過一麵之緣的酤酒郎君給他指路,說不良人成日在哪個小酒肆廝混雲雲,於是他又去找。
一夥不良人,三五人吧,歪七扭八地席地而坐,喝得是米酒,大早上卻像醉得不清醒了,有的靠著牆,有的乾脆半躺,這模樣說他們不是流氓都沒人信。
這家攤著實是小,一乾瘦的老頭守在攤位後,也不怕不良人。
倘若左居正有閒心多問幾句,便會知道這老人曾是不良人的頭頭,彆人若說是七分油滑他就是十分,違法亂紀的勾當服役以前真沒少做。聽說也是卸任了不良人後洗心革麵,湊了幾錢開酒攤,往後大凡是服役的後輩都來他這討酒吃,也算是有固定收入。
左居正是有心找不良人打探消息,可這群人都痞慣了,看見穿寬袖長袍的道士,不去戲弄一番都對不起他們的本職,怎麼可能配合他打探消息,聽完左居正的來意就笑開了。
“什麼大蟲?你這小道莫是要打虎不成?”
“甭說是山虎了,就這小胳膊,能擰得過你爺爺幾個?”
那酒鋪的老頭或許看出左居正不一般,可他也沒有興趣提醒年輕的後生,隻等他們自己栽跟頭吃虧,他盤腿坐在鋪上,一邊吃茶一邊看熱鬨,好不高興。
左居正看這群人不配合也不惱,他也是習慣了,長安城裡的不良人看見和尚道士都跑,地痞們可沒有做好人的習慣。在那兒他找這群人就像是貓抓老鼠,也要費一番功夫。
他甚至在心中感歎烏斯藏的番役質樸,直接就送上門來了。
隨後就是一番拳□□流,又因這地偏僻連捕快都沒有引來。
左居正自己也挨了兩拳頭,但都是蠻力,兼之他有靈力護體,並不怕這些拳頭。
結果就是他把不良人打得鬼哭狼嚎。
左居正不大會做人,所以他想不起來打一棍子還要給一顆甜棗,沒說請他們喝碗濁酒,隻是擺出了一副“這樣就能好好談話”的臉,再問他們哪裡有大蟲。
不良人中領頭的稱秦五郎,他憋著口氣想:都給你打成這般模樣,若再回應了,真是麵子裡子一塊丟了!
於是悶聲不說話。
左居正略有些鬱悶,他想:這也忒輸不起了。
好在酒肆的主人看夠了笑話,把這些年輕的後生訓斥一通:“丟人現眼的東西,本就是你們滋事,拳腳都輸給這名道長,還不肯認栽。”
秦五郎給訓得害臊,雖說他們是不良人,也是會分出行一、行二的,越是講義氣的、能打的,排位就越靠前。
他們還是很信服身手好的人的。
這小道士看上去白白瘦瘦,沒想到如此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