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2022.10.3
高慧慧是一名再尋常不過的烏斯藏少女。
她今年十歲,與高長鬆家的香蘭年紀相仿,在自己家中她行三,上麵有一名長兄,一名大姊,下麵還有一個妹妹。
妹妹今年六歲,還很懵懂,高慧慧不大願意帶小妹玩,覺得她有些呆。
她這年紀的少女,本應承擔更多的工作——在唐代,超過七歲就可以當勞動力了,得幫忙做家事,給在田埂勞作的父兄送飯,照顧小妹,在母親織布的空檔蒸餅等等。
為何高慧慧不用做這麼多事,是因為她有長姊高香兒,有很多活是高香兒在做,可十四歲的高香兒已在看人家,等她明年嫁出去,家務活就會落在自己身上。
窗外寒風冽冽,西北風呼嘯著撞在紙糊的窗上,發出嗖嗖的聲響,在這樣的季節中,阿耶終於能結束一年的辛勞,享受幾天清淨日子,眼下他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火炕上呼呼大睡。
耳邊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響,那是織布機在運作,大姊高香兒代替了阿娘的職責,正在織布。這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都能做的活計,不會隨著天氣的變化而改變。
至於高慧慧自己,則拿著兩根磨尖的竹竿,在七上八下地織毛襪,不止是她,她的阿娘,她的大兄都在一同乾。
這就是高長鬆想到的法子,發動人民群眾的力量,賺外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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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隻有跟他家簽長工才能學到的豆腐手藝,織襪子可簡單多了,隻要來他家做工半旬就能讓家中女眷來學。
這農閒時刻,能來他這做工的青壯可太多了,基本上有女郎的人家都有人來做工,還有些隻有自己一人住的,譬如老鰥夫駱新城就樂嗬嗬地來詢問:“十二郎,你看我能學否?”
高長鬆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定是可以的,駱伯您能做出如此多精巧的陷阱,掌握數種編織技巧,又怎織不出足袋?”高長鬆還以自己類比道,“我都能鼓搗出來,您肯定一學就會。”
這話讓駱新城受寵若驚,他連忙擺手:“十二郎你是天上的文曲星在世,一拍腦袋就會生出無數的奇思妙想,我又怎能與你相提並論,真是折煞我了。”
高長鬆:“您這話才是折煞我,什麼文曲星不文曲星的,也沒見過我科舉有什麼成果,不過是多讀了兩本閒書,從中學到先人智慧罷了,我這樣若都能稱作文曲星,天上的神仙怕要生氣。”
這話彆人都當他是自謙,高十二郎的聰明才智已經快傳出烏斯藏了。
其實,哪怕是駱新城,想來找高長鬆學織毛衣都是要勇氣的。
說來說去,都跟唐代的社會分工有關,倘若說後世的社會分工已經不算太明確,男人能做的女人一樣能做,唐代還講究傳統的男耕女織。
織布,這是女人的行業,男性若觸及了,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此外織布機的用法都傳女不傳男,想要學也沒什麼機會。
但高長鬆一開始就打破了織毛線上的兩性壁壘,誰叫他光明正大地拿兩根“筷子”,在眾多年輕郎君的集會上織圍巾呢?
當時沒人覺得怪,因這是新鮮玩意兒,頭一回出現,還不是高長鬆說什麼就是什麼?
等高長鬆說要招人來學了,最好是有織布經驗的,村人才大驚:線、編織,這不就是另類織布嗎?高十二郎竟然做女子做得活計?
倒也沒有人敢說他有什麼錯的,獨居一人的老鰥夫誰不會縫縫補補?
後麵高長鬆說他提供毛線,收羊毛足袋,每織兩副就給一文錢,小娘子聽說都驚喜萬分,她們隻要速度快,一天能掙兩文呢。
而郎君,撇下那些抹不開麵子的,誰跟錢過不去,都給人家做工了,學都學了,還不如全家齊上陣,一起織襪子。
高長鬆本來是打算專門雇寡居的女郎織襪子的,哪裡想到在這個冬季,兼職人員都成了全職的,一個一個織得可有勁了,他收獲了遠比自己想象更多的襪子。
而且,他已經將最心靈手巧的白兔精訓練成了無情的織毛衣機器,他速度快時,長針都快揮出殘影了,妖怪就是妖怪,效率不一樣!
有了村民與妖怪的共同努力,他才能抽出閒暇做香噴噴的雞蛋糕、棗泥核桃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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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落山前,高慧慧捧著一家近日的成果來高長鬆這換錢。
此時,正逢棗泥核桃糕出鍋,這糕點冷了也彆有風味,熱吃也鬆軟,未防冷風一吹糕直接涼了,他乾脆將未切割完的一整塊熱在灶上。
他先查完高慧慧家的羊毛襪,嗯,不錯,質量都有保障。
想到高慧慧跟高香蘭她們關係不錯,她那六歲的妹妹更是被高翠蘭帶著在村裡上可爬樹攀房梁,下可捉蟈蟈打螞蚱,不免良心有些刺痛。
哎,不知不覺間,高翠蘭已經給養歪了,年紀雖小,長相雖水靈,卻是大寫的混世魔王,那些小郎君都打不過她,小女郎也崇拜她。
高長鬆百思不得其解,事情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
無論如何,都有帶壞人家家乖囡的嫌疑,還是切一塊糕補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