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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瀾準備在高長鬆這呆一旬,以指導他劍術。
一旬之後,她欲禦劍飛行奔回長安,同行的竇亮在烏斯藏,或者說高老莊呆得樂不思蜀,他說不把這裡的新鮮玩意都看遍了就不回去。
沒了旁人,葉瀾就能禦劍千裡,那她速度可是非常快的。
哎,聽說進了大唐城內就不能禦劍了,到時候就靠兩條腿跑吧。
她麵無表情,在心中下了決定。
想來再過一段時間,大唐的百姓們就能看見實打實的“輕功”了,那定會為本就在當地很有市場的劍修蒙上一層神秘的麵紗。
言歸正傳,高長鬆平時犁地用的是特質的鋼筋劍。
這離葉瀾用的木劍還有點距離,沒法子,高長鬆施劍氣都斷斷續續,時靈時不靈的,而劍氣本身又尖銳無比,倘若他能令這股力量安分地呆在木劍中,就不用葉瀾指導了。
葉瀾對高長鬆的要求不算特彆高,畢竟人家隻是劍術愛好者,不能用對同門的標準來要求他,實際上,看見高長鬆能發出劍氣,在修士中他已經還不錯了。
她稱讚道:“基本功雖僵硬,勉強能入眼。”
高長鬆慚愧:這都是買來的基礎劍術!
葉瀾道:“我演示一遍,你感受靈力的流動。”
其實,這對絕大多數修士來說都是超高難度,大部分修士雖能提練出靈力,卻不知如何管理自己的靈力,他們都是粗放型使用,這才是畫符籙失敗率高的原因,無法控製住能量,成功與否,隻能看臉。
若讓彆人知道葉瀾如此授課,定認為她是在強人所難。
可對高長鬆來說,這卻不是什麼難題,他有一雙慧眼,能夠看清能量的流動,即便他的靈力操控也有些粗放,卻不是不得章法。
知道方向,改進起來總是容易許多的。
靈力從劍的手柄處灌入,轉瞬之間便充斥劍刃,好在高長鬆的動態視力一樣上佳,他學會將那一瞬間的改變記住,如錄像帶一般在腦海中不斷回放、拆分。
果然,劍修的靈力運轉方式跟鐘離珺與自己這樣用劍的符修是不同的,就好比他們像是粗獷的河水,在閘門打開的瞬間,“嘩啦”一聲,河水傾瀉而下,爭先恐後湧入劍刃之中,這樣不僅有大量靈力浪費,還會破壞劍本身的內部構造。
劍修、或者說葉瀾是不一樣的,她的靈力流轉有先來後到,就像無數細小的支流彙入一條主乾,接著流入汪洋大海,而大海中的水又反哺乾涸的支流一樣,形成了一個閉環。
她比自己要細致多了。
高長鬆突然奇想,他認為自己可以畫下來,把他看見的圖景。
葉瀾道:“你來試試。”
顯然,她習慣粗放式教學,單純靠練跟意會。
剛才高長鬆的劍氣,她不置可否,顯然是很不屑的。
高長鬆想,就這麼一下子,哪怕自己眼睛看見了,距離手學會了還有很遠,但是,他好歹有了方向。
努力複製葉瀾的靈力流動,緩緩向前……
結果當然是失敗的,雖然射出了一點兒劍氣,可它就像是老化到時常雪花屏的電視機,一會兒亮一會兒不亮。
葉瀾覺得高長鬆有點進步,他為什麼跟自己師弟的劍氣不一樣,說白了就是練少了、不通章法,沒有跟自己手中的劍心意相通。
沒錯,他們劍修就是如此唯心、如此形而上。
為什麼劍用得不好,那就是練少了,沒有人劍合一。
什麼叫人劍合一?人劍合一就是人劍合一,你讀得懂劍,知道她嗡鳴的意義,靈力多了還是少了都能根據劍的狀態及時調整,這就叫做人劍合一。
這也是為什麼劍修數量遠少於符修,聽聽,他們說的這是人話嗎?
劍修靠得就是不斷練跟自己體悟,外人能夠給他們的幫助非常非常小,最多就是一開始師長糾正他們動作對不對、標不標準。
高長鬆說:“能否再讓我看一次。”他想了想,還是說出來了,“如果能慢一點就好了。”
慢一點?
葉瀾無言,這真挺難的。
不過,練劍到了極致就要收放自如,緩慢的劍氣充能比一下子斬出一道劍意要困難數十倍,她將其作為鍛煉自身的方式,越來越慢、越來越慢。
最後,葉瀾挺俏的鼻尖上甚至凝著一滴晶瑩的汗珠。
劍氣本是凝結了便要斬出去,她卻硬生生讓其停留在劍尖上。
高長鬆怎麼能不知道葉瀾的厲害,本隻想多觀摩幾遍,抄抄作業,哪裡想到葉瀾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實在是了不起。
這技術難度也太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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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長鬆也沒有盲目練習,他勉強算是技術型人才,反正肯定不是直覺派。
當天晚上,他就用筆墨記錄下自己所看的一切,劍刃中的靈力運行順序。
之後,高長鬆也準備了一把木劍。
木劍不值錢,他家削了不知道多少把,有大有小,大的是高長鬆練習時用的,小的則屬於三小隻。
他先在紙上畫,隨後想想,同比放大複製到劍刃上。他也沒畫得太細,否則刃處花花綠綠看上去也太怪了,仿佛在進行什麼神秘的儀式。
最後,他隻畫了幾個點,提醒自己靈力是從幾個方向鋪成來,又是在哪會和的。
當天夜裡,高長鬆難得沒打坐,而是神采奕奕地試驗,這就導致第二天早上他一副被榨乾的模樣,看起來可憐極了。
確實,他的靈力被榨得幾乎一點不剩了。
好在高長鬆回血比較快,葉瀾拉著他練時,高長鬆已經恢複了七七八八,葉瀾說要看他的劍,看他的劍氣,高長鬆就按照昨晚的圖紙生澀充能,結果肯定是比一開始學要好。
這日進千裡的模樣,讓葉瀾非常有成就感,相信老師都喜歡高長鬆這種人,足夠聰明,教過他能收獲一籮筐的成就感。
接下來幾天都比較單一,無非是練了學、學了練。
到最後一天,練習結束後,葉瀾終於忍不住問高長鬆:“你劍刃上那些點為何意?”除了第一天,後麵幾天高長鬆用的都是木頭劍,木頭點墨水很容易,高長鬆輕輕鬆鬆就把靈力轉折的節點畫了上去。
葉瀾沒有一棍子打死,也沒有一廂情願地認為這就是墨水弄臟了木劍,她看那些點很有規律,似乎帶有某種奇妙的韻律。
高長鬆也大大方方回答道:“是你靈力在劍上流轉的過程。”
他不好意思道:“我練劍太晚,平時練得也不夠多,隻能耍這種小聰明了,如果能夠一絲不苟按照這流程將靈力傳下去,便能發出穩定的劍氣。”
他複製得十分嚴謹。
葉瀾終於有些驚訝了,她驚訝的不是靈力的運轉方式,而是高長鬆能看到靈力這點。
她也沒多說,順氣之後喟歎道:“你有雙了不起的眼睛。”
或許是猜到高長鬆的眼睛是慧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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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葉瀾便離開了,高長鬆將她送到鎮上,恰巧竇亮也在鎮上,身為大唐來的郎君,他在烏斯藏是非常受歡迎的。
竇亮對葉瀾也有些囑咐,高長鬆聽了一嘴,竟然都是什麼“禦劍飛行切莫超速行駛”“進入城後白日不得飛”之類的。
高長鬆的表情都變成了囧字。
可他承認,竇亮說得十分有用,他想到自己在唐坐牢的經曆,心戚戚道:“若非要事,千萬彆犯宵禁,若犯了是要被抓的。”
誰知葉瀾眼前一亮道:“被抓,可以坐/牢否?”
高長鬆感到有一絲絲的不對勁,還是接著回答道:“那肯定是要的,金吾衛執罰毫不留情麵。”
葉瀾追問道:“牢房裡管飯菜嗎?”
高長鬆:“……”
“管。”他忍不住補充道,“若無人打點,隻吃牢房內最差的飯時也不值得。”基本隻有蒸餅,還是冷掉的,放了好幾天的。
葉瀾接著問:“差……是餿食嗎?還是觀音土、樹皮?”
高長鬆猛搖頭道;“當然不是!”他汗顏道,“就是正常的飯菜。”
葉瀾:……
她已陷入沉思,路費……除了回程的船票她都買到了,其他什麼都沒有買,她先前還在擔心自己的夥食問題。
但如果真因超速行駛去大唐吃幾天牢飯……
甭管彆的,食宿問題是解決了。
她的心動了一瞬。
好在葉瀾及時清醒過來,她搖頭:算了算了。還是先把酒水香皂送回大安國吧,切不能因小失大。
高長鬆:?不至於!真不至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