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長鬆看來,這幾篇幾乎能算是了不得的檄文了。
憤怒的粉絲們看主辦方不願意撤離,決定用新小文刷版,高長鬆每天都去看,這些小文既有陽春白雪,又有下裡巴人,有引經據典的吹捧,也有充斥著民間俚語的唾罵。
眼下言論是非常自由的,無論文風狂放與否,他都兼收並蓄,就是那貼文章的木板不夠長,不夠寬,很快便立起了第二塊、第三塊、第四塊。
高長鬆看這氣氛更加火熱,一方麵高興,另一方麵他抽空整理大包小包,往白鷺洲書院送。
白鷺洲書院固然隻有寒暑假,可他們平時也有休息的,一旬休一日,比後世上學嚴苛多了。
倘若是外地的學子,會趁著休沐日洗洗刷刷,再出門逛逛看大安風景,本地的學子更多是會回家。
……
白鷺洲書院不僅大,建得還很雅致,山門外是清一色的青瓦白牆,山門外的“白鷺洲書院”乃是禦賜親筆的五字牌匾,是東華國開宗皇帝的筆墨。
內部又分教學、藏書、祭祀、園林四大建築格局,堪堪一旬,尚不足高玉蘭將院落跑遍。
書院呈中軸對稱、縱深多進的院落結構,大門、二門、講堂、禦書樓都集中在中軸線上,而學子居住的齋舍則在軸兩側。
高玉蘭空手從齋舍出來,白鷺洲書院是單人間,從院至室,大多數內門子弟都住室,那真是迎合了一句話“室僅方丈,可容一人居”。
就這樣,還得刻無數拓展陣法,否則壓根裝不了幾百名學子。
高玉蘭的臥室不過七八平方米,饒她算不上嬌小姐,都覺著小。
引導的師兄師姐說,若覺得施展不開手腳,就自刻陣法,八平變八十平總有的。
才來的學子聽後都苦著個臉,他們哪裡懂刻陣法啊!哪怕懂了,手上功夫也不足以刻出來。
師兄安慰道:“開始都一個樣,多練練就成了,看師兄師姐的居室,哪一個不如小洞天?”
這話有水分,那些連鬥室都不能拓展的早在一次次的旬考中被刷下去,鬼哭狼嚎地離開書院了。
新入學的小毛頭卻不知,他們縱是天賦驚人,也比在東洲摸爬滾打多年的成人好糊弄,一個個露出星星眼,極有雄心壯誌地在腦內描摹未來之景。
高玉蘭沉得住氣,從不說中二發言,可她生得一副好皮囊,又十分靈秀,有誰不愛聰明伶俐的小蘿莉呢?
才不過一周,她就成了同期小蘿卜頭的心上人,更成了師兄師姐心中的金牌師妹,出門就會被投喂的那種。
書院規定辰時可離開,高玉蘭來時大包小包一股腦塞進儲物空間,走時卻兩手空空。
她私心穿著白鷺洲書院的校服,她是真愛這套衣裳,恨不得睡覺都穿著。
書院分修、齊、治、平四個等地,高玉蘭是修字,她校服主色是如嫩芽一般的新綠。
穿校服的小蘿莉出齋房後撞見遊魂似的治字級學兄。
學兄的衣襟是深藍色的,映襯的他臉色更蒼白,再看腳下,靴履一步一拖行,拳頭大的石塊都能把他絆得一磕絆。
再兼之胸悶氣短、眼圈青黑,又兼之腹中嗡鳴……
高玉蘭不由關切道:“師兄昨夜是幾點躺下的?”
她姓名上還對不上號,可在白鷺洲書院,這樣的師長實在是太多太多,而他們露出此態的原因都大同小異。
治字師兄竟然認識她,想來是書院每一屆收人不多,高玉蘭年幼又出挑,讓人記憶深刻。
師兄一陣恍惚,凝神了好一會兒視線才勉強對焦,他氣若遊絲:“昨夜、上次合眼是幾日前?”
他已不分今夕是何年了。
高玉蘭蹙眉,從小養成良好作息習慣的她看不慣白鷺洲書院中師長的作息,她發現,不少人都過著黑白顛倒的生活,一旦投入煉器之中,幾天幾夜不睡覺都是常事。
哪怕是修行之人,身體也不能如此造作,更彆說煉器是“體力+腦力”活,全神貫注雕刻陣法消耗一點也不比揮劍一萬次少。
且煉器師的身體多孱弱,熬夜讓他們身子更虛了。
師兄的身子晃了晃,還差一點就要到膳堂了,可他真的好困、好餓、眼前發黑,腿也軟得像麵條。
高玉蘭:!
意識到不對的她眼疾手快頂住了師兄,並將隨身攜帶的飴糖塊塞入師兄嘴裡。
她正準備折千紙鶴叫人,卻因這條通往膳堂的路多有學子來來往往而被發現,才來的師兄大呼小叫道:“快些來快些來,又倒下一個。”
呼朋引伴,呼啦啦來了一堆人。
他們比高玉蘭有經驗多了,有的抬著昏迷學子的肩,有的提著他的臭靴子,還有去膳堂打蔗糖漿的。
蔗糖漿就是甘蔗水,最近正好是甘蔗成熟的季節,膳堂賣得最好的就是甘蔗水,因含糖量高,提神醒腦。
高玉蘭給擠到一邊兒,看這群人實施救援。
說是救援,學兄們卻都遊刃有餘,甚至有湊在一起插科打諢。
高玉蘭是有些緊張的,她先前不曾見過人倒在自己麵前。
學長中有靈巧的,察覺到她情緒,立刻湊上來嬉皮笑臉道:“莫怕莫怕,在書院呆久了,隔三差五便能看見一出,最近熬幾宿的人格外多。”
他又把杆子打不到一邊地感歎道:“哎,再這麼下去,膳堂的蔗漿就要搶不到了。”看高玉蘭說不出話來,又解釋道,“那可是好東西,提升醒腦,最適合連夜煉器時喝。”
高玉蘭將他的話在腦海中順了一來回,勉強理出順序。
她善於抓主要問題,脆生生問道:“這幾日熬夜的師長怎變多了?”
那人卻有些答非所問,隻吊兒郎當地一攤手道:“靈感來了,擋也擋不住咯。”
高玉蘭腦袋上的小燈泡亮了,她想起同窗們議論的賽事,與臨走前從高長鬆那聽得的隻言片語,福至心靈道:“是因武道會?”
那跟他說話的學子嘖嘖稱奇道:“剛入學的小毛毛也知道這個。”
他們這些做學兄的,都以為才入學的師弟妹是一張白紙,一問三不知的那種。
可隨即又想,這武道會儼然成為了全民的賽事,他們這些油子混子都敢頂著被教習打手心的風險逃課去看,下麵的學弟妹知道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兒。
他多說了幾句:“煉器呢,最重要的是靈感。”他問,“你知道我們平日有新作都是怎麼實驗嗎?”
高玉蘭實誠地搖頭。
此人痛心疾首道:“都是找劍修!”
高玉蘭:?
所以呢?
“無論煉出什麼器物,應對方式都千篇一律,這本就不利於測評。”他說,“再者,咱很多都沒看修士間真刀真槍乾過,沒有現實依據,煉器的作用、用法靠得都是空想。”
“有些人,苦思冥想個把年,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可若是看修士之間打,分析他們勝利失敗的原因,立刻就有想法了。”
高玉蘭懂了,她說:“這是自然,煉器本就是要做到人本不可做之事。”自身的力量不夠,就讓仙器來補上,這是最基礎的。
那學長點頭道:“還有,你又不是不知道,煉器不止咱一家,看其他煉器師展示他們的作品,也有助於咱們鼓搗新玩意。”
他又說:“就是這聽來難聽,像是庸才做的事兒。”
借鑒他人的靈感,聽著不大好哇。
經過這番解釋,高玉蘭明了了眾多師兄弟熬夜的原因。可她依舊不讚同,隻覺得這也是在消耗生命。
眼看著一碗蔗漿下去,師兄幽幽轉醒,高玉蘭也鬆口氣,她跟那思維跳躍的師兄作彆,他說叫莊羽。
終於能回家了。
一出山門大陣,便看見高長鬆在門口團團轉,高玉蘭愧疚,她本應該嫻靜地走到高長鬆身邊,卻因想念而一個猛子衝過去,趴趴熊似的抱住他的腰道:“大兄,久等了罷!”
這難得小女兒態的撒嬌癡纏讓高長鬆驚為天人,實不相瞞,家中三姐妹,情感表露奔放的隻有高翠蘭一人。
高玉蘭太文靜,他有時說話都怕自己唐突了這妹妹。
他滿足地感歎道:這就是寄宿生活的好處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高長鬆獨自來接高翠蘭,他來時坐的是公共交通——鵹鶘。
鵹鶘是一種鳥,你也可以稱他為即鵜鶘鳥。
這種鳥有基礎的靈智,卻沒什麼神通,倘若說他們有什麼特異之處,就是鳥特彆巨大。
他們在東勝神洲做公共交通營生,自行掛牌,一些給人長租當坐騎,一些混得不是很好的接散客,常見三兩沒有飛行能力的修士拚單。
高長鬆認為在東華國內坐公交很方便,這些異獸都是老司機了,自有一條道、一條線路,租他們,再也不用擔心自己觸犯交通規則。
不錯,東華國的交規是有些嚴厲的。
這還是高玉蘭第一次坐飛雞,饒她見一些市麵,還是很驚奇。
從高空向下眺望的體驗是獨一份的,她都不跟高長鬆嘰嘰喳喳了,而是專心看腳下的風景。
這還挺好,半空中風太大,如果她喋喋不休,高長鬆都擔心她竄風。
於是,校園生活分享留到回至家中,高玉蘭繪聲繪色地講述了自己跟莊羽的對話,還有白鷺洲書院人的不正常作息。
高長鬆卻越聽越古怪,沒法,高玉蘭的敘述將他拉回昨天下午的賽場。
那傳說中喜歡製造機器人(夜遊神)的楚生,真給他好大一番驚喜。
什麼機器人,他差點就成鋼鐵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