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第一百九四章(1 / 2)

大唐種田指南 浮雲素 17923 字 8個月前

第一百九四章/2023.2.8

清明節前一天,高長鬆特意去了趟南薰門旁的街市。

目的是避開明天的高峰期,買紙馬香燭。

京畿外城共有四堵牆,其中,南麵牆上一共開三堵城門,南薰門是其中之一,它右邊有一扇大門,喚作陳州門,陳州門與南薰門之間又夾蔡河水門。

南薰門旁的紙馬香燭店內擠擠攘攘,門口有幾個閒漢徘徊,高長鬆等了幾分鐘,待捧著高個紙馬的人出來,再進去。

明天出城時買紙馬也來得及,就怕排長龍隊,高長鬆一拍腦袋,想今天沒什麼事,乾脆先把貢品給買了。

紙馬鋪地方不大,人卻不少,櫃台擦得鋥亮,桌麵上黃紙壘得有半人高,香燭整齊地堆放在直通天花板的高櫃中。

紙馬品種最為豐富,從粗糙到一戳即破的,到彩紙紮成五顏六色的,應有儘有,就是配上紙馬鋪中微弱的光,多少有些陰森。

高長鬆不大懂,他買過幾次紙馬,隻道彼此品相有區彆:“給我那些上乘的,紙要厚、要紮實,香燭也緊好的挑。”

坐櫃台的郎君一聽,歡喜道:“好嘞!”隨手一指立在櫃台左側緊貼牆壁的那一匹道,“這匹如何?風神俊秀,紙張比糊窗戶的還厚。”

高長鬆不置可否:“不容易破就成,你看著給我撿幾匹。”

郎君的動作很麻溜,不一會兒就給高長鬆把貨備全了,這些玩意兒給一股腦地裝進須彌戒中。

等待時他觀察了一會兒往來賓客,跟掌櫃的說:“我看來的都是人族,妖族不過清明?”

掌櫃順嘴回答道:“過也過,就是不祭祖。”

高長鬆一想也是:“哦,他們的祖宗還活著呢。”又問,“那怎麼過節?”

掌櫃說:“就吃子推燕、稠餳,還有踏青……”他回憶道,“園林的妖族也特彆多,前段時間宗室不是陸陸續續去掃墓嘛?挺多妖怪都去圍觀的,說他們的車隊特彆好看。”

高長鬆黑線:這不就是春遊嗎?

回過頭來想自己,好像除卻買紙馬外也就是郊遊踏青……不對,明天去哪燒紙還沒定呢!

思及此,他竟然有些焦慮,像是旅遊前沒做攻略,心頭特彆不安。

等買完紙馬後,他又拐到白鷺洲書院接高玉蘭。

除旬假外,白鷺洲書院還放田假、授衣假跟節日假。

田假比較好理解,古代的耕讀世家還是很多的,田假等於農忙假,農曆五月放,約莫二十天,這時麥子正成熟,放他們回家割麥子。

至於授衣假,大意是指冬季降溫,給學生一個月時間讓他們回家多拿衣物,正是現代的寒假。

清明節則放四天。

*

回家洗去一身風塵後,高長鬆移步北堂召開家庭會議,參會人員:鐘離珺、驩頭、高玉蘭、烏雲。

鐘離珺家跟高長鬆毗鄰,除了晚上回家睡以外,他就像是紮在這一樣。

高長鬆沉著臉道:“不好辦啊,明天就要寒食節了,還沒想好要去哪踏青,你們有沒有好的想法,說來聽聽。”

高玉蘭先舉手道:“我先說,要不咱們去繁台吧,聽說那兒風景不錯。”

繁台是汴京八景之一,源頭是一片近百米、自然形成的高地,因附近居民大多姓繁定名為繁台,赫赫有名的天清寺就建在這一塊。

高長鬆有點沒主見,聽後點頭道:“繁台好啊,咱們還可以去天清寺逛逛,我還從沒去過繁台呢……”

可惜驩頭也有自己的想法,他高頻率拍打翅膀,試圖吸引在場人的注意力。

剛點名完這個,高長鬆也不能拉下小的,連忙問驩頭:“你想

去哪裡呀。”

驩頭:“水!”要去有水的地方!

一直優雅舔爪子的烏雲欣然同意:“水好!到時候捉魚吃!”

他給春遊賦予了野炊功能。

對本地景點不熟悉的高長鬆犯難了,向鐘離珺投去求助的眼神,看他這可憐兮兮的表情,鐘離珺柔軟的內心仿佛被羽毛尖騷動,臉色也不自在起來,他說:“咱們可以先去繁台,那附近有一條繞山的小溪流,有山有水有寺。”

高長鬆露出“得救了”的眼神,轉身跟三小隻宣布道:“那咱們就去繁台。”

他們仨當然樂意,烏雲情感最外露,他尾巴高高翹起,發出了嬌媚的喵嗚聲,驩頭拍著翅膀傻笑,好似在鼓掌。

隻有高玉蘭在開心之餘感歎道:“大兄與鐘離郎君關係真好,這就是所謂的心有靈犀一點通吧。”

高長鬆:!

一句話同時刺到兩人,鐘離珺的腰板騰一聲挺得筆直,擱在那兒“正襟危坐”,他掩飾似的握緊茶壺,小巧玲瓏的陶瓷杯遮掩住他的半張臉。

高長鬆偷瞄他一眼,捕捉到他眼角的喜意,囧囧有神道:這個悶騷……

出於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認下了:“哈哈,是啊,我們是最好的友人。”聲音乾澀,略有些棒讀。

隨即又用眼角的餘光監視鐘離珺,隻見他眉頭一會兒舒展,一會兒又皺在一塊,頗有種欣喜但又不完全欣喜,甚至有點失落的感覺……

高長鬆壞心眼地想,這不就是又得意於當最好的朋友,又不願關係止步友人嗎……

呸呸呸,這麼想也太自戀了。

想畢,高長鬆也尷尬了,他結結巴巴道:“既然決定了,那今天就早點睡,咱明天還得早起呢。”

高玉蘭他們比較聽話,說完就作鳥獸散,隻有鐘離珺扭捏地留在原地,憋道:“如此趕時間,不如我今個就在你家留宿?”

門挨著門,走一下也沒幾分鐘吧?高長鬆看他通紅的耳根,故作大方道:“沒問題啊,你又不是頭一回在我這住,衣服都給你收好了。”

聽完這話,鐘離珺立刻精神起來:“好,那我們秉燭夜談!”真是一樁佳話啊!

高長鬆:“……”

“衣服都擺在客房呢。”明天要春遊,談什麼談,早點睡!

……

次日,高長鬆也沒起太早。清明節又稱寒食節,這天各家各戶都不開灶火。

灶台上一應冷食應有儘有,大麥粥、棗糕、饊子、扒糕。這年頭的大麥粥挺有意思,實際更接近於涼糕。

做法是將大麥磨成漿煮熟,再加入搗碎的杏仁,等它凝固成糕體後再在表麵淋上一層糖稀。

至於扒糕,則是蕎麥麵蒸出來的糕,吃的時候夾點黃瓜蒜蓉芝麻醬,是鹹口的。

味道一般,就吃個節日氛圍。

早晨起來,高玉蘭紮了雙丫髻,上半身穿襟襖,下裳著裙,粉嫩嫩的一隻,很像後世的漢服小女孩,她背了個單肩小包,是高長鬆特意找尼姑做的繡品,看起來萌萌噠,配上她的烏雲弟弟跟驩頭弟弟,能把人心給萌化了。

驩頭跟烏雲都背同款包。

高長鬆咳嗽一聲,勉強收起自己顫抖的內心,用幼兒園老師語氣道:“你們都放了什麼呀?”

高玉蘭的眼神就有些一言難儘了,甚至藏著一絲絲的鄙視,她無奈道:“大兄,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還是展開自己的小布兜,“有食盒、扁壺、手帕跟金創藥,還帶了一些碎靈石。”

烏雲驩頭跟高玉蘭才是真秉燭夜談,三小隻帶的都差不多。

這讓高長鬆有些失落,哎,收拾得太全了,簡直就像是未來的零食、保溫杯、ok繃跟紙手帕啊,真齊活了。

背後,鐘離珺還在灶台前忙上忙下,他真是家務小能手,光飲料就帶了七八種,有葡萄酒、暗香湯、水芝湯、無塵湯、橙湯、香花熟水等。

高長鬆都不勸他,反正有大胃王在,帶多少都不浪費,他可以每種喝一口。

最後檢查一遍,確定宅邸種明火都撲滅,由鐘離珺鎖上大門,全家騎上貓咪巴士,消消停停出發。

……

清明節的繁台就一個字,擠!

荒郊野嶺荒得隻有草地,向下俯視,到處是烏泱泱的人頭,烏雲被燒紙味嗆得連打十八個噴嚏,等降落後一抹臉,全是黑灰。

高長鬆說:“這兒距離繁台不遠,你們等我燒個紙,待會兒咱步行過去。”

紙馬香燭也存在須彌戒內,由鐘離珺統一調配,他沉默地圈地點火,黃紙跟高長鬆一分二,一半燒給高家的祖宗,另一半燒給鐘離家的祖宗。

高玉蘭是懂禮的,蹲在那兒一塊燒,心裡頭懷念她記不清麵貌的爹娘,哎,高太公跟高老太真沒養她幾年。

烏雲跟驩頭站得遠遠的,前者有點粉塵過敏,一靠過來就打噴嚏,後者似乎有點怕火,高長鬆一邊燒紙還跟鐘離珺咬耳朵:“這不行啊,咱大兒不是懂火法術嗎?怎看這小火苗還一蹦三尺高?”

鐘離珺的回答比較中肯:“能噴火,說明他五行有火,可驩頭畢竟生活在大荒沿海,水生異獸多怕火……”

高長鬆眉頭一皺:“這年頭神仙少有不會三昧真火的,倘若被驩頭遇見了,豈不吃了大虧,這不成,回頭讓他多練練,得脫敏才行。”

麵對如此斯巴達的說辭,鐘離毫不猶豫地點頭:“十二郎說得對!”

驩頭:?

猛地心悸。

……

先前走約莫一公裡,便能見得繁台勝景,晴朗而空曠的天空中時不時劃過飛奔的駿馬、咆哮的雄獅,那都是仙家坐騎,也有馱著幼崽拖家帶口賞春之人。

再往前看,率先映入眼簾的是驩頭期待已久的潺潺溪流,它或許是汴河的某條分支,清澈的溪流宛若一條玉帶,陽光照射在水平麵上,時不時有魚兒躍動,清澈的水花散在空氣中,經由光線的折射,竟展現出小彩虹般的盛景。

這幅畫麵令驩頭激動不已,恨不得立刻下河打滾。

溪水兩岸是夾道的楊柳,點綴著嫩綠的紙條隨風左右搖擺,一些過於纖長的甚至垂落水平麵,盎然的春意浮動著。

但是……

高長鬆凝重地看向柳樹下、河岸旁的草席,一塊挨著一塊,竟沒有落腳之處,他們就像是森林公園草坪上的帳篷,甚至是桌布,俯瞰五彩斑斕,近看真是一塊地都不留。

至於遠處,繁台巍峨地聳立在光禿禿的山丘上,一排低矮的樹木裝點它岩石堆砌而成的底座。而樹前是什麼?是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高長鬆大驚:“失策啊失策,這就是十一黃金周的景點啊!”

還是北京的大景點!

高玉蘭有些害怕,她先僅僅抓住高長鬆的手,生怕自己被擠散,然而,兩隻手相攥的紐帶不夠強韌,她感覺自己像一條小船,在湍急的水流中被推著向前行。

突然,一雙大手卡在她的腰間,鐘離珺將小蘿莉穩穩當當抱起來道:“這樣就不會擠著了。”

非常讓人安心!

高玉蘭心有餘悸道:“我真沒想到,繁台人如此之多……”

驩頭由高長鬆頂著,他的小短腳蹼努力內扣,圈住高長鬆的脖子,而肥嘟嘟的肚皮壓在他的腦殼上。

烏雲早就變小了,定在驩頭的小圓腦袋上。

這疊羅漢有點東西。

高長鬆艱難道:“兒啊,你儘量捧著肚子,我腦袋有點熱……”

企鵝的毛,那得是相當長!

隻有淡定如鐘離珺,在人山人海中還能保持一絲鎮定,他問高玉蘭:“你先去哪裡逛,要不我們上繁台看看風景?”

高玉蘭結結巴巴道:“不了吧,我看繁台上都是人……”

不僅台上都是人,空中觀景位也都是妖怪,甚至連屋簷上都站滿了烏泱泱的人,這仿佛印度火車的景色讓高玉蘭心生畏懼。

鐘離珺“哦”了一聲,也不是很懂小女孩的情緒,他眼尖地看見僅靠樓台做生意的小商販跟貨郎,又問高玉蘭:“你想買門外土儀嗎?想咱們就去排隊。”

門外土儀是叫外賣各種泥土捏成紀念品的小攤販,又兼賣零嘴,甭說小孩子,年輕的郎君、娘子也好奇。

高玉蘭眼巴巴地看著,鐘離珺當時就懂了,迅速加入人流大軍,試圖擠出一條血路。

而高長鬆呢,放棄尋找哪一個後腦勺更圓的他,打開了活點地圖。

係統顯示代表鐘離珺與高玉蘭的小點重疊,並向繁台西側進發。

疊羅漢頂端的烏雲小貓咪不滿了,他頤指氣使道:“十二郎好慢喵,咱們根本就沒怎麼移動,再這樣下去我要自己走了喵!”

高長鬆無語:“你走也沒用啊,天上烏泱泱全是人,擠得進去嗎?”

說著也在人的海洋中挪動得更快,即便他壓根不知道,終點通向哪!

就這樣,高長鬆被慫恿著推上高台,一圈一圈爬到繁台之頂,當他被頂著往屋簷上爬時,終於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啊,這不對啊!

羊的長盤角頂高長鬆的尊臀,下頭的精怪粗聲粗氣道:“還不快些?彆堵著路!”

在他的催促下高長鬆不得不手腳並用,遠離令他雷達直響的羊角。

站在繁台的最高處,極目遠眺,巍峨的南薰門縮成米粒大小的芝麻點,茂盛的樹林連成一道牆壁,遮擋住低矮的農田與半壁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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