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2023.2.21
次日正午時分,魃宥前來拜訪。
他是個講究人,先讓鴷將花裡胡哨的拜帖送給高長鬆,才登門。
鴷是啄木鳥的古代雅稱,魃宥挑選一隻最健壯有力的大金背啄木鳥替自己送信。
這隻啄木鳥足有半人高,豐滿的羽毛遍布翅膀,展開雙翅有遮天蔽日之相,高昂的頭顱更像是驕傲的鷹隼,高長鬆看著他,幻視哈利波特中的金雕,特彆霸氣。
魃宥來時,高長鬆跟鐘離珺正在吃飯,他們家是一日三食,鄰裡朋友都知道。
這可不是上門的好時機,魃宥卡著點來,無非是想蹭上一口。
家住著是怎麼舒服怎麼來,高長鬆不習慣盤腿席地而坐,吃飯都上高腳桌,一來二去之下鐘離珺也習慣了。
魃宥來蹭過幾次飯,知曉他們家的習慣,進門就說:“可彆為我忙活,添一副碗筷即可。”但等他坐下,卻看著鐘離珺他們那疑惑。
“你倆坐得也太近了吧。”
胳膊肘跟胳膊肘都挨在一塊了。
鐘離珺本就不樂意魃宥來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昨天才有重大進展呢,在一塊貼貼怎麼了?被他說破後更悶悶不樂。
高長鬆本要站起來給他拿筷子,被鐘離珺一把按在座位上,替他拿了。
鐘離珺將碗筷重重壘在魃宥麵前,發出“哐啷”一聲脆響,魃宥吃了一驚,定定看向鐘離珺說:“你吃火藥了?”
鐘離珺麵無表情地看他,很有怨念的樣子。
這下魃宥倒好奇了,他先看看鐘離珺,視線又遊移到高長鬆的臉上,最後在看向二者間的小縫。
一下子就興奮起來了呢。
甚至口稱:“對不住,打擾了。”不斷朝兩人身上飛小眼神。
高長鬆都頂不住了,他尷尬地挪凳子,與鐘離珺間隔一人距離。
魃宥連忙起身:“彆彆彆,坐一塊兒坐一塊,要因此把你倆岔開,倒是我的不是了。”
高長鬆扶額,為他無所不在的打趣,他實在頂不住了,對魃宥告饒道:“前輩,您來究竟是……”
可彆盯著我跟鐘離珺看了,好不容易才有一咪咪進展。
魃宥也不計較“食不言,寢不語”,妖怪沒那麼多規矩,他大口扒拉飯,吞咽的空隙跟高長鬆說:“我是來給你送請帖的。”
在飯桌上將帖子大咧咧遞過去。
高長鬆怕油汙汙染請帖,還專門去洗了個手,發現是邀請他前往吹台,參加雅集。
他純屬將雅集當社交活動,還笑問魃宥道:“這值得你親自送來?莫非是前輩做東?”
魃宥說:“哪能啊,這次雅集活動是宣和書院主辦的,還有幾個與他們走得近的翰林,聽說要將詩歌歌畫一體化,充分體現春日盛景。”
“我對主題無甚興趣,可聽說這回要將汴京及周邊的才子一網打儘,難免有些心癢。”
高長鬆黑線:一網打儘這個詞……
又說:“我不過是一介商賈,連功名都未考取,這活動怎麼輪得上我?”
魃宥說:“這你就妄自菲薄了,十二郎的才名整座城池都有所耳聞,再加上你有掌握了新作畫技巧,怎會不邀請你?”
高長鬆更無語了:“才名都是你宣揚的吧……”
自己隻寫大綱,魃宥卻偏偏要他掛一作,高長鬆都不好意思。
而且……
高長鬆歎氣:“我也沒掌握什麼繪畫技巧,至多就些理論知識罷了,去宣揚這些知識,我都感到愧疚啊。而且那些翰林畫師能買賬嗎?”
在這方麵,魃宥就很野路子了,他對正統皇權、官方畫院不屑一
顧,儘顯妖怪本色。
“買賬如何,不買賬又如何?”他將碗中湯一飲而己,“十二郎你的才華注定是在青史留名的,即便他們不承認,在場這麼多妖怪修士還能不記得?我倒覺得你那理論極好,畫出來的人也跟水佶理念頗為相融,少不得他將你封為座上賓呢!”
高長鬆思考一秒:“水佶是?”
鐘離珺貼心而適時地插話道:“是東華國國主名諱。”
高長鬆:“……”
他隻知曆史上有個叫趙佶的,看來就是水佶的藍本了,怪不得東華國這麼像趙宋呢。
高長鬆給說得有些心動,多參加些活動,多幾條人脈絕非壞事,而且他對這國家中的文士還是很感興趣的,於是便應下了邀請。
隻是等晚上,高長鬆忽然想起:“白衣秀士要去的雅集,是不是就是吹台雅集?”
扭頭望鐘離珺,對方正在鋪平床單,聽見高長鬆提問,他說:“大概是吧。”
他也弄不清。
高長鬆想想說:“魃宥前輩說我畫作名聲遠揚當不得真,可他既然提起了,不帶幅畫去也不大好,乾脆畫個人或景,也有些說服力。”
鐘離珺高興道:“感情好啊,十二郎不如將昨日那幅畫給作完了,到時候帶去,我看畫得很好,跟我本人彆無二致。”
高長鬆睨他,心說鐘離珺這時還有些腹黑,他要是畫了、帶去了,那就不要將二人隻隔層紙的關係捅破了、昭告天下了?
這地兒南風盛行,肯定有人把他們關係往那方麵想啊!
於是高長鬆沒說同意,也沒有說不同意,隻是說:“我再考慮考慮。”又看天頭全黑,就說,“時間差不多了,安歇吧。”
……
吹台雅集當日。
一大早,熊居士對水麵梳理自己茂盛的毛發。
他慣常以原相示人,可這是雅集,熊毛茸茸的外表實在不合適,於是他化作人形。
黑熊精的人形也很高大,足有兩米,又生一張闊麵臉,腰大肚圓,活似古代挺著肚皮的威武將軍。
他這模樣其實很不適合文士外袍,不如身披鎧甲,可黑熊精就樂意穿,他還在兩種流行風格中猶豫了許久。
眼下複古風盛行,魏晉時期的上衣下裳特彆火,這還得加上廣袖寬袍。作這種打扮的,一般都是放浪形骸的狂士,多半有修道背景。
還有就是著道衣或褙子的,文人雅士愛穿著一身,典雅俊俏。
黑熊精肯定是後者,他自認是正統文人,論道時也輕言細語,看見衣衫不整的狂士都要皺眉。
然而,他確實不大適合褙子,若穿在清俊的文人身上,褙子還有竄風的餘地,看上去十分瀟灑,在他身上,則被繃出一圓潤的弧度,尤其是肚腩位置,著實像武夫裝文人。
他在這方麵比較盲目,隻覺得自己穿後效果奇佳,很有風度,等到白衣秀士興衝衝前來時還張開雙臂得意道:“白兄,你看弟我這一身打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