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2023.3.10
東勝神洲成為妖族口耳相傳的樂土——這是近十年的事。
東洲本是受西天野妖詬病的,那兒的妖怪就像是披上一層文明的外衣,學會人族的道貌岸然,他們不吃人,讀書識字,這對西天行路上的傳統大妖來說,是難以接受的。
不吃人,受監管,不如去做山大王。
可東洲又有很多新鮮事物。
譬如說神仙吃的美味蟠桃,東洲不僅有,還更勝一籌,除卻無法延年益壽,滋味要更好哩!
還有各式各樣充滿靈氣的食材,若說人真比他們好吃,那也太違心了。
此外,東洲還有許多好玩的。
甭以為妖怪不欣賞傀儡戲、歌舞,他們比人族更赤誠,情感更容易被調動,沒看見梨園眾妖族占大多數嗎?
於是乎,那些有頭有臉的妖怪,陷入兩難的境地。
一是向往東洲先進的神仙日子,二嘛,西牛賀洲的地盤不能放棄,妖大王的名頭不能丟失,人族……人還是要吃的,不吃人,怎能稱妖呢!
還有些有誌向的,將國王妃子以身代之的,放不下手中的權力,即便如此,一年到頭,總有幾個月,他們是要去度假的。
這給西天取經帶來很大變數,拿火焰山打比方,這裡菩薩共安排了兩到三難,分彆是紅孩兒、牛魔王或鐵扇公主。
萬聖公主可出現可不出現,她實力太弱了。
可火焰山人最少時,隻有一名大妖坐鎮,那就起不到磨練玄奘,完成八十一難的意圖了。
妖怪跟人有不一樣,人尚且能由托夢、通靈來說服他們,換成妖怪,肯定會變成“你在教我做事?”
必須找一個切入口,讓妖怪們能回到取經路上。
觀音菩薩是第一個發現這難題的,也是第一個想到解決方法的。
他人間的化身給高長鬆打了很多年工,對東洲的勢力分布有所了解,不難發現,這裡的一切改變,都起源於高長鬆。
是他一手締造出了人間仙境。
可高長鬆對天庭以及西天的態度,就不讓人那麼拿得準了。
這也是大唐道人的普遍問題,他們多供奉三清,卻不知玉帝,這名天庭的領導人,並不受凡俗道人尊敬,就連普通人,他們寧願去拜月老,都不修一樁玉帝廟。
觀音菩薩又知道,高長鬆是頂頂精明一個人,他想:對這人,忽悠是不行的,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更要以利誘之啊。
可對他來說,怎樣的利益能打動人呢?
這是觀音不解的。
他雖當了一陣子的資本家,卻沒徹底掌握精髓,如果讓高長鬆複盤,一定會認為,他們第一次對話是十分失敗的,觀音將主動權送了出去。
那第一次對話是如何發生的呢?
當日,睡夢中的高長鬆忽做了清醒夢,他沒睜開眼睛,卻“看”見係統的提示。
“有異常精神體侵入!”
“重複一次,有異常精神體侵入!”
“開始掃描中,確認身份:觀音菩薩!”
“防火牆是否啟動,是/否”
係統商城的產品足以將他武裝到牙齒,高長鬆又不是不知道神仙的手段,哪能讓他們在自己的靈台來去自如?
他冷靜地字思考:“直接將他踢出去,也沒必要,不僅如此,還有些打草驚蛇。”
“更何況,我也想知道,菩薩特意來是想做什麼,他苟了這麼久,也沒準備掀馬甲啊!”
思索過後,他還是將觀音菩薩放了進來。
觀音壓根不知道他的思想鬥爭,也不知道自己差點被防火牆擋住了,他是很會
營造氣氛的。
撤銷防火牆後,高長鬆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中。
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在霧之後,是一片朦朧的遠山。
高長鬆想:那應當是珞珈山。
忽然,耳邊傳來隱隱的仙樂,比起佛陀的梵音,他使用了比較中性的旋律,不知怎的,高長鬆幻聽了歌舞戲選段。
他暗中搖頭:菩薩你啊……
就這麼沒創造力嗎?
如有一陣風吹過,雲霧像絲絲縷縷的綢帶,蜿蜒著向兩處拖拽,於是遠處的山終顯露出廬山真麵目。
那是一座山,高長鬆很難形容這山的模樣,隻會覺得蓬萊、峨眉山這種跟仙人搭邊的山嶽,都是那樣的。
可其中最惹人注目的,一定是觀音菩薩,高長鬆相信,他的一舉一動都經過精心設計,包括他的蓮台,以及端莊的神色。
跟在農莊上默默乾活的慈郎判若兩人!
高長鬆心說:菩薩啊菩薩,你這麼想演,我就陪你吧!
於是對觀音菩薩作揖,看似恭敬道:“不隻是哪位菩薩降臨。”
觀音菩薩斂眉道:“貧僧從南海珞珈而來。”
高長鬆作吃驚狀道:“原來是觀音菩薩。”
“不知菩薩找我何事?”
台詞,菩薩早就是想好的,他說:“你渡妖魔的舉動,我都看在眼裡,十二郎高義,誌在教化妖魔,此為大善之舉,我贈你一滴楊枝甘露,聊表敬重之心。”
高長鬆麵上難言驚喜之色,本以為菩薩是空手套白狼,誰知他人如此好,送來心心念念的楊枝甘露。
他要分析一下成分,要不稀釋千千萬萬倍也是可以的啊!
“使不得使不得。”推辭還是要推辭的,“這些小事,哪能勞煩菩薩作出此舉啊!”
這一招叫做以退為進,高長鬆才不否認自己乾的事呢,他曉得,其實觀音菩薩知道,他就是個有些善良的資本家,說是發宏願普度妖怪,那也太扯了,可眼下,既然觀音說是,那他就是。
何樂而不為呢!
“你切莫推辭,我有一事要勞煩高十二郎。”果然,立刻就圖窮匕見了。
“你渡化的妖怪中,有身份特異之人,”見高長鬆露出洗耳恭聽的神色後,他才接著說,“那豬剛鬣,是天蓬使者的轉世,十年後,將有一名身懷大德的和尚從東土大唐去西天取經,豬剛鬣便是和尚的弟子。”
他也不怕高長鬆知道,佛門道門的,沒人不知道西天取經計劃的。
高長鬆因聽見了神仙們的“機密”,表情更恭敬了。
觀音菩薩沒有一開始就說全,說死,他想做的事也不是一次能解決的,隻要能跟高長鬆建立關係就好了。
而且,在他手下工作這麼長時間,他充分明白楊枝甘露對高長鬆的誘惑有多大。
第二天早上,當高長鬆掙錢眼睛,迷你版的淨瓶躺在床榻旁,他興奮得不行,甚至在思考立一尊觀音像來拜拜。
最後還是放棄了,誰叫他是道門的人呢。
總之,以這次會麵為契機,他跟觀音菩薩的關係越來越緊密,很快,他就成為了西行路上的承包商。
甚至還會幫助觀音菩薩尋找一些合適的妖怪。
*
合作至今,高長鬆跟觀音菩薩已經很熟悉了,輕車熟路地彙報完後,觀音菩薩矜持頷首,再慢悠悠地離開。
走後,高長鬆立馬就醒了,他醒,跟他睡一到的鐘離珺也就醒了。
鐘離珺睜開眼,今夜的明月被雲層所遮蓋,黑洞洞的,伸手不見五指。
可他的眼睛卻那麼亮。
修行成他這樣,黑夜不能乾擾他的視線。
這還是個無數百姓都有
夜盲症的時代呢。
高長鬆陷入賢者時間,腦海中空蕩蕩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