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被推開一道縫隙,躬著身體的宮人跑進來,附在托著額頭坐在桌前的皇後耳畔說了些什麼。
皇後立時睜開雙眼,“他怎麼進的宮?”
宮人不知如何回答。
皇後起身站起,帶著身旁宮女匆匆往皇上寢宮走去。等她到時,隻見到倒了一地的宮人,樓鳳城渾身濕透背對著她站在門口。
皇後停住腳步,一路小跑為她打傘的宮女一下沒停住,讓傘骨上滑下的一滴冰涼雨水滴在了皇後的眉心。隻此刻她無暇顧及這些。
“三皇子,你這是做什麼?”
“母後,兒臣尋訪名醫歸來,為父皇看病。”樓鳳城還沉的住氣,仿佛不知道是皇後下令將他攔在宮外一般。
皇後問他的罪,“既是為你父皇看病,你何至於在寢宮外大打出手?”
樓鳳城不疾不徐的回道,“兒臣心急如焚,這些奴才卻在宮外阻攔,兒臣不得已才動了手。”
“哼。”
“還請母後放我進去見見父皇。”為顯示自己對皇後的尊重,樓鳳城收了劍,以劍尖抵地跪了下來。
都到了這一步,皇後又能怎麼阻攔,在與樓鳳城僵持了半晌之後才沉聲說道,“讓三皇子進去。”
聽皇後發話,那些攔在寢宮外的宮人這才往兩側退開。樓鳳城帶著尋訪來的名醫徑直進了寢宮,留翟臨站在門口,帶上了宮門。
這一場雨下的讓人心煩意亂。
站在傘下的皇後眉宇緊蹙,語氣不自覺帶幾分煞氣,“去查是哪個宮門的守衛陽奉陰違,連太子之令都敢違背。”
“是。”宮女答應之後就匆匆去了。
皇後回到東宮,坐下之後沒多久,派去的宮女就趕了回來稟報道,“回娘娘,是四皇子拿了東宮的金令放三皇子進的宮。”
皇後神色微微一滯,胸腔裡騰騰的殺意也在此刻削減去了不少。
怎麼會是他。
樓西朧在皇後眼中一直是個好孩子,與太子關係尚佳,每次來給她請安時,也一副溫順乖巧的模樣,令皇後心中生出了幾分真切的憐愛,可偏偏就是這麼一個讓她愛憐的孩子,違背了她的命令。
“下去罷。”讓宮人退下之後,獨自一人坐在垂簾後的皇後臉上更顯幾分複雜之色。
是沈落葵跟他說了什麼?
她在宮中不見蹤影,也是被樓西朧救走了吧。這麼想著,皇後被刺傷過的手臂又隱隱傳來幾分疼痛——她的確行事狠辣,可在太子麵前,在樓西朧麵前,她一直是個溫柔的母親角色。如果沒有沈落葵,她可以一直這樣溫柔下去。
靜坐在座位上的皇後忽然感到一陣冷意沿著腳踝攀爬上來,她後知後覺才發現剛才走的太過匆忙,衣角都被雨水潤濕,現在貼在皮膚上,冷意驚人。
西朧現在知道了多少,又會將多少告訴給太子,皇後不敢細想。
她現在該殺了樓西朧麼。
不,不,西朧一直對自己言聽計從,她也舍不得這樣一個乖巧的孩子。
沈落葵那麼的蠢,最多也隻是跟西朧哭訴自己刻意陷害她,西朧心地柔軟,極易被人左右,放三皇子進宮,多半也是受她挑唆,想為太子樹個敵手,讓她不至於現在再對她出手。
這麼一想,皇後又漸漸平靜下來。
三皇子回宮,的確是個不大不小的變故,可這變故還撼動不了太子的儲君之位,更撼動不了她。但如果這麼放過樓西朧的話,不會讓他意識到自己所犯下的錯誤的。
……
傍晚時分,得知樓鳳城是被樓西朧放進宮的太子來不及生他的氣,就為了安撫皇後先一步來到皇後跟前為他請罪。
皇後正坐在桌前,身旁的宮女為她磨著墨。看到太子進來後跪在地上,似是已然明了他的來意似的,輕飄飄的說了句,“起來吧。”
樓曳影站起身,為樓西朧開脫,“母後,東宮的金令是我給皇弟的,方便他進出皇宮。”
“他今日正要出宮,看三皇子被攔在宮門外,一時不察,才放他進了宮。”
“都怪兒臣沒有跟他說清楚。”
皇後怎麼會聽不出他字字句句都是為樓西朧開脫,隻她一直知道這兄弟二人情深意篤,隻取出筆架上的筆,放在硯台邊沿沾了沾墨痕,“我當什麼事,還讓你來跪著請罪。”
樓曳影抬頭看了一眼,見燭光映照下皇後臉上並未有什麼不快神色,心裡一鬆,臉上也綻出笑顏來,“兒臣也怕母後怪罪。”
皇後沒有說話,隻提筆寫著什麼。
樓曳影站了一會道,“母後早些歇息,兒臣告退。”
等樓曳影出去之後,皇後的旨意也擬好了,她將寫完的懿旨拿起,輕輕卷起後遞給了身旁宮女,“明日太子去了禦書房後,去翠微宮宣旨。”
宮女伸出雙手接下,“是。”
似乎是知道太子明日得知旨意後的反應,皇後輕輕歎了口氣,安慰自己一般,“盼西朧能理解母後的良苦用心,離了皇宮,去好好的反思。”一聲歎息,“莫要再讓母後失望第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