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愛卿何時來的?”
“臣——”林明霽竟也有不敢與人坦蕩對視的時候, 他借作揖垂下眼來。
“你們先下去吧。”猜他或是有話要說,樓西朧讓身邊侍奉的宮人都下去了。等殿中隻剩下他二人,樓西朧便親昵的伸手過來, 滾燙手心扶著他的手臂,“你我之間,毋需拘禮。”
他引著林明霽來到座位上與他一同坐下。
“臣此時前來,是為翟將軍之子。”即便坐下, 林明霽也是正襟危坐。
“翟臨?”
“翟臨曾是三皇子身旁的伴讀, 如今三皇子封了睿王,他這伴讀便變成了一個有名無實的虛銜。”林明霽道, “翟將軍半生戎馬,他膝下獨子也應受朝廷恩蔭。”
樓西朧點了點頭, “明日早朝,我便封個官給他。”
二人同坐桌前, 相隔不過咫尺,林明霽抬眼間見他扶著額頭斜倚著, 潤的發亮的濕發貼著手臂, 他似乎正以這個姿勢望著自己——本來平靜下來的心湖又翻湧起來,林明霽不敢再留, 匆匆起身道, “今日大典繁冗, 皇上想必也累了, 早些歇息,臣告退。”
……
第二日早朝,樓西朧便封了翟臨一個三等侍衛的官職,這官職雖不算大,但對於如今還沒有戰功在身的翟臨來說, 已經算是一個極高的起點了。
翟將軍何嘗不明白其中的栽培之意,一時感念萬分,替子謝了恩。
封賞了一些官員來穩固朝局之後,樓西朧將目光落到了二位皇兄身上。
似乎察覺到了從高位投來的目光,在早朝上一直低著頭的樓鳳城微微將頭抬高了一些,卻並未與樓西朧目光對視便又將眼睛垂下了。他心中不免為樓西朧的目光作出揣度——是猜忌他,還是……
“睿王賢王有傷在身,賜坐。”
聽得這一聲,樓鳳城微微怔了怔。等宮人將椅子搬來,他與樓曳影一同謝了恩後坐了下來。
樓西朧看向群臣,“諸位愛卿可還有事啟奏?”這一聲本不該他問的,隻他從前做皇帝時不理朝政,方才有了後來的諸多瞞報之事。如今他再度坐在這個位子上,自然不想重蹈覆轍。
朝堂上下仍是靜默。
如今新皇繼位,又是太平盛世,即便不為歌功頌德,也難能找出需要專門讓皇上來處理的大事。
“諸位愛卿——”
趙息玄到底是長了一顆七竅玲瓏心,他看樓西朧想聽政事,便施施然上前一步,“臣有本奏。”
樓西朧這才看到人群中的趙息玄。
“涼州連續三年每到豐收之季就會鬨一次蝗災,農田欠收,流民泛濫。”趙息玄特地挑了這件小事來說。
朝堂上的其他官員對此事都是心知肚明——涼州確有蝗災,但涼州毗鄰的地方卻都是豐碩富饒的地方,即便有流民也餓不死人。趙息玄此時上報,顯然是迎合皇上。
樓西朧顯然無分大小事,聽得趙息玄說,便認真思索起解決的法子。
坐在一旁的樓曳影不想樓西朧剛剛繼位就要為這樣的小事操勞,也怕開了這個先例,以後什麼芝麻大小的事都要來煩他,便起身開口道,“皇上,蝗災一事交給涼州的縣令來處理就是了。既是豐收時才會有蝗災,現在才四月,在蝗災來臨之前多購些糧食儲存起來便能解決。”
“那就按賢王說的辦。”
趙息玄也心滿意足的退回了隊列中。
“還有其他事麼?”
這一回再沒有人開口了。
下了朝後,看著樓西朧離開,樓曳影攔下了正要退下的趙息玄。他對此人並無印象,隻冷冷看著他。趙息玄也是知情識趣,見他一臉不善,便停在原地等他開口。
“皇上乃一國之君,此等小事就不要勞煩他了。”樓曳影是為樓西朧著想。他怕他累著。
趙息玄又何嘗不是,“賢王教訓的是。”他先恭敬答應了一聲,而後又抬眼笑道,“隻皇上想做個事無巨細的明君,臣也隻能如實回稟了。”
樓曳影聽出了他話中的深意。他也代理過朝政,對於一些朝臣瞞報的事還是清楚的。有些瞞報是因為牽涉極廣,一旦徹查傷筋動骨,不如裝作不知,有一些瞞報則是無關痛癢的小事。趙息玄今日稟報的不就是件再小不過的事麼。
看出樓曳影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趙息玄正要拱手離開,卻看到樓鳳城起身從身邊走了過去,他頷首行禮,“恭送睿王。”
樓曳影看了一眼身側,隻見到樓鳳城的一角衣擺,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二人到底沒有目光交彙。
等到樓鳳城離開後,趙息玄向著樓曳影一拱手,“臣告退。”說罷他便轉身離開了。
……
下了朝後,樓西朧即刻便去了禦書房裡批閱奏折。隻奏折呈上來的都是些恭賀溢美之詞,他翻遍了所有,也沒有找到一件要讓他處理的政事。
林明霽來的時候,樓西朧正趴在桌上。這帶有幾分童稚的舉動,讓林明霽臉上浮現出幾分不自知的笑意來,“皇上。”
“林愛卿,你來的正好。”看到他來,樓西朧馬上站起身來扯他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