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民生挨了顧國亮那麼一頓痛打, 是真的氣壞了。
氣顧國亮打折了他一條腿,更氣顧國亮當著農場所有人的麵, 衝上來就是一頓揍。而且直把他揍的當時毫無還手之力,硬生生在所有職工麵前,丟了那麼大一麵子。
而且顧國亮揍他的時候,李民生分明還聽到人群中有不少人的在喊,“揍得好!”
李民生也知道,他這一次回來做的很多事情,是不討喜的。
他抓了不少人去PIDOU,鬨得農場人心惶惶, 好多人看他的眼神也在慢慢的變了。哪怕麵對他的時候, 臉上是帶著笑,可那笑卻虛假的厲害。
李民生自己就是經常假笑的人,麵對這些拙劣演技, 眼底還帶著害怕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還能看不出?
可那又怎麼樣?
那些人不論私底下怎麼看他, 怎麼鄙視, 怎麼厭惡的。看當著麵, 又有哪一個敢表現出一分來?
甚至非但不敢表現,而且還得對著他畢恭畢敬。
可顧國亮這一頓打,卻讓他好不容易才造成的局麵沒了。他在農場的影響力,又一次的被破壞了。
李民生能忍得下這出就奇怪了!
他拖著一條被打折了的腿,直接就去告了顧國亮一出。說顧國亮這人跟那些“黑五類”的人有關係,打他, 也是為了幫那些“黑五類”的出氣。
上頭對這事很重視。
李民生這邊一告,立馬就準備派人來調查。
結果人才剛進農場,就聽說蘇南扛著鋤頭,跑去找李民生的麻煩了。
調查組的人一聽,就拉了個農場的人一問。人家就說了,那個叫蘇南的,是他們農場場長的老婆。
得,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都碰上了,那趕緊追上去看個明白啊!
趕到的時候。李民生家的大門是敞開著的,外頭圍了一大圈的人,都是看熱鬨的。但是呢,卻沒有一個上前去幫忙的。
這麼多的人圍著,調查組的人一開始,壓根就進不去。還是有人靈機一動,嘴裡喊著,“讓讓,讓讓……我們是來調查的,請大家配合一下。”
喊得嗓子都快嘶啞了,才使得這群看熱鬨的眾人,讓開了一條過道,方便他們進去。
擠進來的調查組到屋裡一看,就見著一個女人,神情猙獰的舉著一把大掃把,一下又一下的狠狠的往李民生身上抽打。
李民生這不是傷了一條腿麼?
行動不便,便隻能左右閃躲,看起來真的狼狽極了。
說真的,不管是顧國亮也好,還是蘇南也好。這兩口子猛的上門打人的行為,完全出乎李民生的意料了。
可顧國亮那邊打他,他還能猜出來幾分。但是蘇南打他,他是真真想不明白。
尤其還是在他告了狀,眼看著顧國亮就要倒黴了的情況下。作為顧國亮的老婆,不想著找他求情,怎麼還上門打人了呢?
又被這麼多看熱鬨的人看在眼裡,李民生又羞又氣又惱的,躲著掃把的同時,忍不住罵了起來。“瘋子,潑婦!”
被罵了的蘇南,提著大掃把又是狠抽了幾下。一邊抽,一邊罵,“好你個李民生,你告那麼多人,我們家都管不著。可當初你剛來農場,憑什麼告我們家國亮啊!我們家國亮那會子,乾什麼招你惹你了啊?”
這話一出來,圍觀的人群嘩然了。
關於幾年前,顧國亮曾經被帶走的那一出,說真的,隻要在農場一直待著的,就都還有點印象。但是顧國亮回來後,卻對這件事隻字不提。所以大夥私下裡怎麼想,都沒有想到,這背地裡還有這麼一出。
“難怪呢?”有人就說了,“難怪顧場長當初回來後沒多久,就去學習了。”
而且這一學,就學了兩年。一直到李民生被處分調走了,那邊顧國亮才從學校裡出來,重新回的農場。
眾人說這話的時候,調查組的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其中有一個收到了眼神,悄悄的拉了那個說話的人去了一邊,詢問細節去了。
而屋裡的李民生聽到這,也愣了。雖然嘴裡沒說什麼,但是麵上的表情仿佛在詢問著蘇南,“這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怎麼知道的?
蘇南自然不會說,她冷哼了一聲,“要不是知道這個,還不得被你騙多久?我跟你說,我家國亮思想好著呢!行得正,做的直,不怕被查。但是,我們家也不是受人欺負的!誰背地裡亂搞亂來,我們呢,玩不了那一出歪門邪道,但是正麵杠,還是不怕的!”
“所以,不管是國亮上一次打你那出,還是這一回我揍的你,就是讓你吃個教訓!”
“你……”李民生是真沒想到,蘇南是為著這事揍的他。而且揍完人,還那麼的囂張,頓時氣的語無倫次了起來。指著蘇南的手,好半天才又吐出來兩個詞,“潑婦!”
“潑婦咋啦?”蘇南提著掃把,雙手叉腰,“潑婦才能懟你這小人!”
直把李民生氣的快炸掉了,偏生暫時又拿蘇南無可奈何!
這個時候,調查組的人才進了屋。
李民生一見著調查組的人,眼睛頓時一亮,大喊,“快,救救我!這女的是黑五類,她就是來報複我的,快把這人抓起來。”
蘇南眉毛一挑,一副農村婦女無知無畏的凶樣,“啥?什麼黑五類白五類的,我不知道。不過我是報複他,誰讓他就是幾年前,寫了舉報信告了我男人的人呢?”
這邊蘇南當著調查組的人,親口承認了報複,那麼人自然就被調查組的請去談話了。
可結果這一談,這位對農場裡邊的技術人員啊,專家啊,什麼的,完全一臉茫然狀。嘴裡邊翻來覆去的,全是幾年前,李民生告了顧國亮的那一出。
可那一出,當時已經調查清楚了,顧國亮這邊不存在思想問題。
調查組的人也不是為著這事來的,不想跟蘇南在上邊糾纏。但是不管他們怎麼設套,搞文字陷阱,蘇南那邊要麼聽不懂,要麼就又給扯那事上麵去了。
調查組的人就互相對視了一眼,決定換個方向來問,“好,你說你打他,是為著幾年前那事。請問,你是怎麼知道,李民生,就是幾年前寫了舉報信,舉報了顧國亮的人啊?”
蘇南就說,“都有人告訴我了,我怎麼不知道。”
一聽到這裡,幾個人精神振奮了,又追問,“誰告訴你的啊?”
“不知道。”蘇南說。
“怎麼會不知道呢?”有人就急了,“在這事上,你可不能有隱瞞。否則,你這就是思想錯誤!”
“啥?”蘇南“驚”的都站起來了,“這也能叫思想錯誤啊!那那個李民生呢?他胡亂打虛假報告,他就不是思想錯誤了嗎?”
人家就說,“李民生的問題,咱們隨後再說。現在要說的,是你這邊的問題。你要是不把那個告訴你們舉報信的人說出來,那麼有問題的就是你了。”
蘇南麵上好像開始著急了,便說,“可我是真不知道啊!”
“那人,那人我真沒見著麵。就我家國亮打人的前一天,有人往我家門縫裡,塞了一封信。”
至於信,很快,調查組的人也從顧國亮那邊拿到了。
紙是很普通的紙,哪裡都可以弄得到。上邊的字也歪七八扭的,一看就是有人怕認出字跡,故意寫成那樣的。所以比對字跡去找寫信的人,那也不現實。
然後在詢問顧國亮,關於毆打李民生的那一出。顧國亮認的很是爽快,“對,一時沒忍住,打了他一頓。”
“這事都過去那麼久了,脾氣也不該還這麼大吧?”人家就這麼問了。
顧國亮苦笑了一下,“當時剛看到信,確實又驚訝,又氣人。可也真的沒氣到,非要打人的那一步。隻不過……”
家有河東獅一位,還是特彆沒文化的那位。看完信,為著這事,在家裡和顧國亮鬨了。
鬨的本來隻要五分火氣,最後也變成了七分。
再去找李民生,見著農場裡邊的眾人對李民生比對自己這個場長還要恭敬,蘇南那句,“一個副場長,都爬到場長腦袋上拉尿屙屎了”的話,就冒出來了。
至於右腿打折了的事情。
顧國亮就說,“衝動,沒輕重。”他一個當兵的,力氣大點也不奇怪。
為什麼非是右腿……
“巧合,真是巧合。”
反正打人這事,目擊者眾多。要想抵賴,顧國亮這邊是肯定跑不掉的了。可為著什麼大打人,卻還是有一定的操作空間的。
顧國亮毆打李民生的事一出來,蘇南就想到了這個。所以,她那邊的意思是,事情可以鬨,甚至可以鬨大。但是,絕對不能跟場裡邊那些抓起挨PIDOU的,扯上一丁點關係。
那些人是被批了思想政治有問題,已經被打成了黑五類。
可顧國亮不能再挨上這個了。
隻要不挨上這個,顧國亮打人這事的問題,就打不到哪裡去。最壞,也不可能壞過一塊被打成黑五類。
所以,才有了蘇南再次毆打李民生這一出。
說到底,兩人就是想把這件事的性質,定義為知道了幾年前的舊事,憤怒之下引發的一場私人報複。
可除開這些,顧國亮還要隱晦的把李民生目前,在農場裡一家獨大的局麵,給挑明了,擺在調查組眾人的眼皮子底下。
看,現在的農場,那可是李民生的‘一言堂’了!哪怕顧國亮這個正級場長,在農場裡待了那麼多年,論威信,論話語權,也是不如這個剛來的李民生了。
調查組這邊問完了顧國亮和蘇南,就根據他們說的話,開查了。
這事吧,要想查清楚,那就得把幾年前參與調查舉報信這一出的人,給找出來詢問。
可這事情到底過了好幾年,還待在G省調查組的那批人,早就換了。這邊費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了一個。
可問人家,人家能說實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