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邊打針,邊叮囑:“乙肝疫苗總共三針,下個月有一針,半年後還有一針,可不能忘了,以後你和妹妹吃飯要特彆注意,必須分餐。”
顧法典點頭如搗蒜:“放心吧醫生,我會的。”
雖然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可他由此,已經堅信半夏是他的親妹妹了。
這時有個另外科室的人經過,看醫生一臉姨母笑,遂問:“你家親戚?”
“不是,一乙肝患兒,特可憐的孩子。”醫生說。
目視孩子牽手並肩消失在走廊上,倆醫生相視一笑:真是一對好兄妹。
出了醫院,顧法典猛呼吸了幾下,彎腰,手肘著膝蓋看了半夏好一會兒,才說:“半夏,你沒說錯,我也沒猜錯,你果然不是沈四寶家的孩子。”
半夏努力點頭:“我是哥哥的妹妹呀。”哥哥一點也不笨,這就找到答案了。
她太激動了,眼巴巴的問:“我也是林珺媽媽生的孩子,對嗎?”
顧法典深吸兩大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再問:“半夏,你是不是聽沈四寶夫妻說過什麼,比如你不是他們家的孩子,或者你是拐來的之類的話?”
這個半夏並沒有聽說過,她也不能胡說,因為那樣是會誤導哥哥的。
她死後看到過,哥哥因為被人誤導,將來還會坐牢呢,所以她不能誤導他。
但哥哥目光灼灼的盯著呢,欲要個答案。
半夏思索好久才說:“是我夢到的,但哥哥一定要相信我,因為妹妹絕對不會騙你。”
這不開玩笑嘛,孩子的夢哪裡能信?
這要大人,笑一笑就過去了。
但顧法典是個孩子,思維裡沒有各種條條框框去禁錮他。
他的腦瓜子就可以天馬行空,自由想象。
媽媽生妹妹的那一天,1990年6月15日。
突如其來的,家庭所有的重擔落在他一個人肩上,熙熙攘攘的省醫婦產科,有醫生說媽媽大出血了,隨時會死,必須要親人獻血,才能給她輸血,於是他被帶去抽了好多血。
剛抽完血,又有護士搖著他的肩膀,說他媽不行了,讓他趕緊把爸爸喊來。
緊接著有人遞給他一個皺巴巴的,小老鼠一樣的小家夥,說那是他的妹妹。
顧法典當時還是空腹,被抽了太多血,惡心,難受,而且孩子從沒見過新生兒,給那小小的,紅皺皺的嬰兒嚇壞了,把她放進搖籃後,就閉眼歇了一會兒。
過了許久,有人問他為什麼不給小寶寶衝奶粉,問他住院費怎麼還沒交夠,還有人在喊:“這個叫林珺家的新生兒到底有沒有人管啊,她好像沒氣了呀!”
他隱約記得,雖然一開始的妹妹也是紅皺皺的,可整體要大一些。
後來大家遞給他的,則是個又瘦又小,混身青紫的小東西。
所以極有可能,在病房裡,就在他閉眼的功夫,妹妹被掉包了!
這個思路一旦成型,就揮之不去了。
在這一瞬間,顧法典想打個車,立刻趕到政法大學,告訴爸爸一切!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哥哥。”
顧法典止步,就見半夏正在氣喘噓噓的追他:“哥哥,你走慢點啊。”
男孩肘起半夏在空中打個圈兒,先說:“你肯定是我妹妹。”
“嗯。”半夏咧嘴,咯咯的笑。
所以她死後看到的事情全是真的,她是哥哥家的孩子!
手指路過的公交車,半夏說:“咱們現在就去找爸爸吧。”
顧法典也想去找爸爸,可在公交車經過的那一瞬間,他猶豫了。
目前他隻能確定半夏不是沈四寶生的,但沒有證據證明半夏是他的親妹妹,就這樣把她帶到爸爸麵前,隻憑疫苗本上描過的時間,爸爸會相信嗎?
當然,爸爸肯定會相信他的。
就好比那回他害死了妹妹,從爺爺奶奶到外婆,大舅,,小姑,大家都說他是故意的,因為他是全家最討厭妹妹的人,大家都堅信是他嫌妹妹太煩人。
故意給弄死的。
雖然全家人表麵上並沒說什麼,可是每個人看他的時候,眼裡都充斥著責備和怨恨。
隻有爸爸,不但相信他沒有,還把大半的過錯攬到了自己身上。
所以爸爸肯定會相信他。
即使他錯了,以爸爸的性格,肯定會找出能讓他信服的證據來說服他。
可萬一半夏不是他的妹妹呢。
萬一她隻是沈四寶夫妻從彆處拐賣來的,彆人家的孩子呢。
那他豈不是要叫本就因為喪女,離異,跟爺爺鬨矛盾而焦頭爛額的爸爸再空歡喜一場嗎?
作為法學教授家的兒子,顧法典當然知道什麼叫證據確鑿,以理服人。
那麼他要做的應該是穩住自己,冷靜的,理智的,收集更多的證據。
牽起半夏的手,他說:“爸爸現在很忙,咱先回家,改天再去找爸爸,好嗎?”
半夏不明白為什麼,但她選擇相信哥哥嘛。
倆小孩兒手拉著手,腳步啪噠,趁著夕陽這就又回家了。
……
剛走到家屬院門口,倆孩子同時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