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顧謹覺得半夏這孩子很眼熟,卻始終想不起來為什麼。
此時他才恍然大悟,她圓翹翹的小鼻頭,大大的眼睛,都的特彆像小時候的林珺,這孩子,生的跟她媽媽小時候一模一樣。
她總是怯生生的,隻要發現有人看自己,她立刻就會回之一笑。
但那種笑裡帶著無比的討好和卑微。
這是因為一直養在鄉下,沒有父母教育,沒人疼愛的緣故吧。
他把女孩抱了起來,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溫聲說:“不會的,你的小肚肚裡有胃酸,是專門消化食物的,瓜籽會被它消化掉,變成營養,讓你長高長大,長的更可愛,等你媽媽來的時候,你會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小女孩。”
半夏哇喔一聲,回頭說:“哥哥,爸爸好厲害喔,他懂的好多。”
顧法典摸了摸鼻子,胃酸是個啥?
“你中午吃了什麼,讓爸爸來分析一下,你的肚肚為什麼會叫。”顧謹又說。
“有西瓜,還有飯,西瓜是哥哥買的,我全吃完了,飯是爸爸的,半夏舍不得,所以隻吃了一丟丟喔。”女孩說著,再撫撫肚皮:“糟了,它叫的更厲害了。”
顧謹說:“看來它是餓了,想吃飯,爸爸給你做飯吃吧。”
半夏突然手捂肚子,一本正經的大叫:“不不,它不餓,它不想吃飯。”
顧謹畢竟帶大過好幾個孩子,明白這孩子的心理了。
他說:“半夏是爸爸的女兒,顧法典的妹妹,這個家就是半夏的,以後我們要永遠住在這兒,哪兒都不用去,還有,爸爸有很多錢的,比你能想到得都多,所以你不用擔心會吃窮爸爸。”
這不過輕飄飄的一句話,遠遠補償不了她被抱錯的五年裡受過的苦。
但女孩喜笑顏開,搖哥哥的手臂:“哥哥,爸爸歡迎我們永遠住在這兒呢。”
而顧法典,一句話說的顧謹心顫,他說:“我以後要每天帶著你去院子裡玩,告訴所有人,你是我的妹妹,我還會把你保護的好好的,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這時女孩又皺眉頭了:“哎呀。”她的肚皮又叫了。
“等著,哥哥去給你熱菜吃。”顧法典說。
中午燉了獅子頭,還熱了咕嚕肉,可他隻顧著自己吃,卻忘了妹妹。
現在冰箱裡就剩下墨魚丸子啦。
顧法典最擅長搞油炸,什麼雞蛋啦,丸子一類的東西,往油鍋裡一扔,炸熟再灑點蘸料,就是他最愛吃的,平常他也炸的很好,可今天男孩實在太激動了,沒掌握好火候,把冰凍的墨魚丸子扔油鍋裡,劈哩啪啦,油已經燒起來了。
幸好半夏眼疾手快,提醒哥哥躲開,要不然他就得給嘣成個大花臉。
眼看油鍋裡劈哩啪啦,他抱著半夏衝出來了,沒解動的丸子在鍋裡啪啪亂叫,一隻隻從鍋裡蹦出來,全跳上了天花板。
顧謹的電話還沒拔通,眼看兒子抱著女兒衝出來,給嚇了一跳。
再推開廚房的門,正好一隻丸子朝他飛來,要不是他躲得及時,就要中招了。
……
顧謹也不擅長照顧自己,但比顧法典會做飯一點。
收拾好廚房,再取一包解凍的差不多的墨魚丸子,少倒點油,慢慢煎熟煎透,把表皮煎酥,再淋點香甜開胃的小金橘油,端出來,先讓孩子吃著。
再找出掛麵來煮上,等到麵熟,扔兩根青菜進去,再把顧靈早先幫他剝好的蟹黃醬加裡頭,就是美味的蟹黃醬拌麵啦。
兩碗麵煮出來,不說半夏了,就顧法典都讚不絕口:“還是爸爸最厲害。”
可半夏還是不敢吃,挑起筷子,小聲問哥哥:“咱們真的不會吃窮爸爸嗎?”
顧法典這下有理了,揚起頭,一臉挑釁的看著爸爸。
親妹妹啊,得虧他昨天還硬梆梆的,哼!
顧謹對著女兒時,聲音就會溫柔的連顧法典都覺得肉麻,他說:“不會,而且你要多吃一點,吃胖點,長高一點,這樣你媽媽才會開心。”
畢竟親手帶大了三個孩子,他最了解孩子的心思了,懂得如何哄孩子。
果然,半夏眼眸一亮,挑了一隻炸的金黃的墨魚丸子,塞進嘴巴裡,小臉蛋都給憋的鼓鼓的,為了讓媽媽開心,她努力的吃了起來。
顧法典這回長記性了,一口接一口,給妹妹嘴巴裡填著油炸小丸子。
倆孩子開始吃飯,顧謹這才拿起了電話。
早在1987年,國內的公安機構就已經引進DNA檢測技術了,人的毛發、血液、□□、痰液和□□組織都可以在刑偵案件中用來做DNA檢測。
但DNA親子檢測,則必須通過報案,在有民事訴訟的許可下才能排隊,進行檢測,可那個太慢了,就顧謹所知道的,至少要等一到兩年。
不過他有個來自漂亮國的同學,丹尼爾博士,在海東市省人民醫院做特聘外籍專家,隻要聯絡他,就可以把他和半夏的毛發寄到海外,進行DNA檢測。
抓起電話,他用英文問丹尼爾:“需要多少錢,大概多久能出結果?”
對方說:“最少15天,價格在1萬美金左右,但是顧,你的工資並不高……”
目前正是體製內向外突圍,辭職,或者停薪留職,出去闖天下的年代。
外麵流傳的口號是,搞導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
拿手術刀的不如拿剃頭刀的,隻要是公職,大家默認的就是沒錢。
瞧瞧,就連外籍專家都認為顧謹沒錢。
顧謹一笑,說:“這個您就不用操心了,雖然我不是巨富,但錢我有,而且應該比你想象得更多。馬上,我給您送樣本過去。”
“一起吃頓晚餐吧,我有些關於林珺林教授的事要跟你聊一下。”對方又說。
說起妻子林珺,顧謹旋即憂心忡忡,下意識掃了眼倆孩子,旋即捂緊了話筒:“她的精神狀況,是不是比之原來更差了?”
“是的。”對方肯定的說。
……
給外籍專家打完電話之後,顧謹從半夏腦袋上剪了一捋頭發,又刻意讓她刷了一次牙,拿著牙刷就準備出門了。
倆娃正在廚房洗碗的,同一時間衝了出來。
半夏眼巴巴的,可孩子畢竟認生,膽小,不敢問,顧法典就直接問了:“爸爸,你是不是應該給我媽媽打個電話呀。”
想想就激動,要知道半夏才是她的親生女兒,她肯定會回來的。
不,以媽媽對原來那個妹妹的喜愛,恐怕她會樂的直接插上兩隻翅膀,翅膀搧啊搧,飄洋過海,當場飛到他們身邊。
已經四年沒有見過媽媽了,想起當時她提著行李箱離開,滿廠的人都在跟她告彆,他卻隻能躲在簾子後麵哭的場景,顧法典就難過的忍不住想嚎啕大哭。
原來他不敢,可現在,他想好了,等媽媽回來,他要趴她懷裡,聞著她身上的味道大哭一場,然後再像小時候一樣,枕著媽媽的大腿睡一覺。
那是他以為這輩子再也得不到的奢望,可現在,他又可以了。
顧謹思考了好一會兒,才說:“法典,你知道的,你媽媽是個特彆敏感的人,而且她還有很嚴重的抑鬱症,咱們目前隻有推論,還沒有完全切實可靠的證據,你們再耐心的等一等,等到爸爸把所有的事情查到水落石出,能給半夏上戶口的時候咱們再通知你媽媽,可以嗎?”
林珺有抑鬱症,是她去漂亮國之後,被診斷出來的。
據小民和小憲說,雖然她一直在積極的尋求治療,但效果並不理想。
而據剛才丹尼爾醫生的轉述,目前她還有很嚴重的夜遊,幻聽和幻視症狀。
雖然她還在堅持搞自己的本職工作,搞科研,但前段時間因為無故騷擾了一戶人家的孩子,警方還曾拘捕過她,林瑉也隻好把她住進療養院,甚至到了夜裡,為防她亂跑,醫生要把她鎖在床上。
顧謹也是為了前妻考慮,畢竟隻有推論可不行。
他必須讓沈四寶夫妻承認主觀抱錯,拿到口供,並叫他們簽字認罪。
然後才敢給前妻打電話,告知她這一消息。
怕女兒要傷心,要委屈,顧謹說這話的時候心裡挺虛的。
曾經的妍妍很嬌氣,而但凡她嘴巴一撇,顧謹夫妻就頭皮發麻,手足無措。
作為一個深信馬列的教授,為了妍妍不哭鬨,顧謹還曾請道士在家裡做過法呢。
所以他提心吊膽,生怕孩子哭,怕孩子鬨,立刻就要媽媽。
但半夏不但沒鬨,反而特彆善解人意:“雖然我很想媽媽,但我聽爸爸的。”
臨出門時回頭再看一眼,顧謹心說,不怪藥廠陳浩南在她麵前都乖的跟隻小貓咪一樣,這小小的一點丫頭,她似乎有種魔力,總能讓人靜下來。
她不僅是他的女兒,她還拉回了,他險些就迷失在成長途中的兒子。
……
爸爸出門,家裡就隻剩下倆孩子了。
顧法典打開了電視機,最近熱播的電視劇是《白眉大俠》,男孩子要看起它來,簡直如癡如醉,不過半夏並不喜歡,她準備好好觀察一下爸爸的家。
爸爸家有間臥室的門鎖著,也不知道裡麵裝的什麼,但感覺特彆神秘。
他還有一間可大的書房,裡麵全是書架,上麵密密麻麻,全是書。
書架裡還擺著照片,有爸爸的,還有小民和小憲哥哥的。
現在得說說半夏死後,看到的小民和小憲倆哥哥了。
他們是一對雙胞胎,在半夏的回憶裡,他們應該長得很像,不過從照片上看,他們並不像,反而一個是黑頭發,一個居然滿頭金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