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
錦市,二院,八點三十五分。
查房查到一半,傅知涔被院長叫到樓上開會。
出來的時候,接到她媽傅明穗電話。
“過年回老宅的事,你同時櫻商量的怎麼樣。” 傅明穗問。
關於這個問題 ,傅知涔之前已經明確拒絕過。
“媽!我這邊現在忙——”傅知涔舉著手機,走出病區。
話沒說完,被傅明蕙打斷了:“沒說呢?”
“omega保護alpha的心固然珍貴,但她一個贅A躲著幾年不見家長像什麼話。”
傅明蕙這次把語氣往強硬了說,一點沒給傅知涔拒絕機會。
“我跟你媽咪下個月會訂好機票,你兩儘快做調休準備,過年跟我們一道回去。”
傅知涔下巴壓住電話,抿著唇,皺了下眉。
迎麵碰見實習醫,大概認為傅知涔挑剔他沒洗手,摁了洗手液,當著傅知涔的麵表演了個七步洗手法。
傅知涔心說,她表情有那麼嚇人嗎?
從實習醫手裡接過聽診器,留下話交代自己上急診,腳步未停往電梯口走。
急診一直在催,傅知涔走的很快。
語氣有點喘,不過她性格穩,喘勻一口氣後。
整理好腹稿,才條理清晰地回她媽,說,這事需要看時櫻意思。
媽咪嫁給您三十年,爺爺奶奶至今不能接受她,代入一下 ,他們見了時櫻會怎樣,您忘了,時櫻有腺體殘疾。
電話那頭微妙沉默了。
事實上,傅明蕙可能至今也沒法能理解,知書達禮、練達知性的女兒究竟怎麼想的,成年後好些年不戀愛。
直等到老宅那邊把聯姻注意打到她身上,才速戰速決與一個毀容殘疾的alpha閃婚了。
如果說閃婚隻是為應對老宅那邊給的壓力也就罷了。
但這樁婚姻持續兩年,至今小兩口感情輸出穩定,生活幸福美滿。
除了不般配,樣樣都挺合適。
傅明蕙不理解,不過麵上尊重,她當年娶江可,同家裡鬨翻出來單乾,各種滋味再清楚不過。
傅知涔性格像她,性格要強,一輩子就乾出這一件出格事,攔不住。
唯一處:女兒看上的對象實在——嗯!嗯!!
這兩年,傅明穗與江可態度把著分寸,對那孩子也儘量少見,然而老爺子可沒那麼好對付。
想了想,傅明蕙說:“你看著辦吧,他們如果拿時櫻信息素殘疾說事,就說,我跟你媽咪考慮再生一個。把親妹妹留給你們養。”
傅知涔挺無語的,但她還是很好脾氣應了聲:“都聽您的。”
這邊掛完電話,兜裡另一部工作手機嗡嗡震動。
傅知涔坐上電梯,後背貼著電梯壁,依在角落,翻閱查看。
幸福花園小區今天有棟樓失火,火勢蔓延,幾分鐘前,院長那邊把傅知涔安排到搶救專項小組裡,短信是工作安排。
她需要配合燒傷科,對重病患者進行會診。
急診科在一樓,電梯下行途中,傅知涔又點進院內網看了幾眼。
這次火災事故鬨得很大,附近幾家醫院病患全裝滿了。
火情還在繼續,病患還持續增加。
帖子裡加粗最新公告是,通知各科主任儘量安排出空餘床位。
比較頭疼的是,神外年前沒床位,加塞病患困難。
今晚會診結束,各科主任、醫師還需要酌情安排患者出院。
鐵人都不帶這樣連軸轉的,帖子後麵跟了一葫蘆串同院住院醫哀嚎聲。
傅知涔不參與這個,她性格比較內斂,不喜歡跟人針鋒相對,待人接物練達涵養,邊界感強,不會給人太大攻擊力。
當然溫和歸溫和,人與人之間交往的距離感很強。
所以在家人朋友眼底,她是屬於絕對不會乾出格事情,嚴謹端方,性格還算靠譜類型的omega。
加班這種事情,傅知涔一次也沒有覺得不對,能者多勞,年紀輕輕本就要做幾件不遺餘力的事情,當然回報也很豐厚,正經三甲醫院的副主任醫師,醫科大客座教授。
然而今晚無法準時下班,她內心罕見產生了一絲隱晦低落的情緒。
因為,傅知涔今晚有安排。。
手機日程表內,早早用紅圈標注了今日日程提醒:晚八點,琴女神直播穿搭課。
琴女神是星網教授古風穿搭的up主,直播一周隻有一次,且進入她直播間的粉絲有限額。通常需要提前蹲守,晚一分鐘,下周再想進去就有點困難了。
想到等了七天,好容易今晚等到了,又必須錯過,下周不一定能進直播間。
傅知涔紅唇微抿,心情不大好。
銀色電梯壁反著光,映襯出高高挑挑的她自己,雖然聽過很多誇自己漂亮的溢美之詞,好看、優秀、白、氣質、耀眼。
但其實傅知涔不那麼認為,她唯一優點是:活得明白。
omega大多較幼,依附性強,而她不同,不喜歡把自己交給彆人。
無論身高長相氣質不輸alpha,走在大街上,貼有隔絕帖。
絕對不會有人把她往需要保護的omega方麵想。
當然傅知涔也不需要保護,她隻是長年寡著,對任何alpha激不起勁兒來,信息素無法排解。
成年o缺少性生活,久了心理上感到空虛。
不過這個病也不是非要治,不會影響日常,隻是生活悶而已。
傅知涔以前是這樣認為的,愛情可要可不要,一直乾著也無妨。
但不久前,潘多拉盒子被打開。
想到直播間裡,那副集性感嫵媚知性於一體的嗓音。
傅知涔不自覺展顏了,當然她也沒想要與琴老師發展到現實,二次元磕個聲音還好,沒有負擔,信息素也能稍微釋放。
就像現代人偶爾看個小黃片,diy解壓。
見麵就算了,見光死不說,還麻煩。
退一萬步講,她現在還身負與時櫻簽訂的假結婚協議,這點節操她是有的。
*
急診科在一號樓,與門診大廳緊挨。
傅知涔走出導管室,繞到藥房,碰見正叼著一瓶牛奶上班的時櫻,兩人麵對麵打了個照麵,腳步俱都微妙頓了一頓。
她們不常在醫院碰見,所屬科室不同,進入醫院工作時間也不相仿。
除了頭回簽訂假結婚協議,說話比較多外。
其餘次數,屈指可數。
“你怎麼現在才上班?”傅知涔挺有壓迫力的瞄了眼她。
時櫻不知是不是被嚇到了,後退兩步。
她額頭有個傷疤,小拇指大小,位於額頭正頂處,大約為遮瑕,剪了個非常難看的櫻桃小丸子發簾。
此時她腰沒挺直,一副沒睡醒的模樣,咬著吸管含糊說:“出門堵車,傅醫生怎麼有空來門診。”
傅知涔印象中,時櫻大部分時間姿態都像這樣,弓著背,小老太似的毫無精神,說話也很小聲,掐嗓音,宛若砂礫滾喉。
但無論時櫻再怎樣貌若無鹽,有一點令傅知涔非常滿意,時櫻這個人邊界感意外也很強。
比如現在,她說話的語調是陌生的,站立在距離傅知涔一米開外的位置打招呼,
這一切都代表,兩人不熟。
沒有人能聯想到,她們其實還有個假結婚協議在身。
急診催得急,不過傅知涔沒有話說半截的習慣,她加速了語調,對時櫻解釋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沒想到話沒說完,抬頭,時櫻表情頗為古怪,好像在責怪她為什麼要解釋,催促她趕緊走:“那——傅醫生,再見。”
走出好遠距離,傅知涔揉了揉眼睛,不知是不是錯覺,剛才那句再見,時櫻表情隱隱好像有嫌棄的意思。
活久見了,屬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