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一大早便扶著周瑞家的手到了榮慶堂。
王夫人的目的很簡單,即然老太太喜歡,把趙姨娘的兒子養著玩可以,但這孩子不能入賈家族譜。
彆看都是榮國府的少爺,這入不入族譜終究是有差彆的,隻要不入族譜,趙姨娘之子便不算賈家人,自然沒資格分到榮國府的家產,即使被人喊一聲小爺,也不過就是鏡花水月終成空,這榮國府終歸是她的兒子的。
在她看來,老太太向來最重規矩,趙姨娘把孩子生在娘家的事情必定會讓老太太起疑,隻要再敲點邊鼓,這事一定能成,況且元春入宮在即,怎麼說老太太也該給她一些麵子才是。
沒想到才剛到榮慶堂,賈母便笑咪咪的給王夫人報喜,“恭喜你了,趙姨娘生了個兒子,可惜身子骨弱一點,你多費點心,這孩子將來必定會記著你的好。”
王夫人臉都白了,強笑道:“老太太這話可寒磣我,趙姨娘生的也是我的兒子,兒媳自然會好照顧,隻不過……”
她故意的頓了頓,正想提出對趙姨娘之子的懷疑,沒想到老太太隻是冷漠的瞧了她一眼,老太太臉上的笑意猶存,但眼神卻異常冰冷,更叫王夫人難堪的是老太太的眼神裡除了冷漠之外,還有著洞悉一切的嘲諷。
“王氏!”賈母很少這麼不客氣的喚王夫人,一聽到賈母直呼王氏,王夫人便明白老太太是真惱了。
她驚了一驚,連忙跪下,低聲道:“老太太,我也是為榮國府好,萬一要是……”
不待王夫人說完,賈母不客氣的打斷她,“老二膝下的子嗣太少了。”
放眼其他貴勳之家,有那一個像老二這般到了這把年級了,膝下除了正妻所出的二子一女之外,就隻有一個庶出的女兒,也是老二蠢,這才會由著王氏把持著他的子嗣,可今非昔比,她不可能再由著王夫人亂來。
王夫人尷尬回道:“老爺都有二子二女,湊成二個好字了,那裡說的上是子嗣不豐呢。”
她心下有些委屈,二個好字難道還不夠嗎?要不是為了這個好字,她也不必捏著鼻子認了探春這個庶女。
賈母冷聲道:“珠哥兒的身子已經不中用了。”
事實上,大夫已經說了,珠哥兒怕是過不了這個年。
王夫人驚了一跳,慌亂道:“珠哥兒怎麼不中用呢,大夫說珠哥兒隻要再將養一陣,必定會好的。”
賈母冷笑,“問題是,你們夫妻倆給珠哥兒養身子的機會嗎?”
且不說珠哥兒略好一點,老二便逼著珠哥兒讀書,略略多做休息便畜生、孽障的罵個不休,王夫人這個母親也是時不時的賞賜美婢,深怕珠哥兒的身子不被掏空。
“珠哥兒攤了你們這對爹娘,當真不幸!”
賈母著實後悔,當年她要是早些發現,說不定珠哥兒還有得救,可惜這一切都晚了。
王夫人神色闇然,沉默不語。
她早早就知道珠哥兒的身子骨不行了,這才會在這把年紀拚死又懷了一胎,但她不覺得是自個賞賜美婢而害了珠哥兒,隻是怨怪賈政催逼珠哥兒太過,還一意孤行的給珠哥兒聘了個李紈這個破落戶的,這才害了珠哥兒。
“至於寶玉……”賈母冷哼一聲,“你這個做母親的犯蠢,毀了他的前程,還有臉給我提寶玉!我可憐的寶玉可差點被你害死了。”
王夫人一驚,連忙道:“兒媳怎麼會害寶玉呢,寶玉銜玉而生,將來必定出將入相,給老太太長臉呢。”
是的,她的寶玉是最好的,有寶玉這麼一個兒子,需要什麼其他的兒子,那個孽種更是不需要。
“長臉!?”賈母冷笑,“寶玉不被你害死就不錯了,還指望他長什麼臉!”
她越想越怒,“銜玉而生這種事兒你也敢弄虛作假?也不怕聖上治罪,要不是敏兒仔仔細細將這事給掰了個清楚明白,我還傻呼呼的以為寶玉當真是銜玉而生!”
一想到這事,即使是賈母這般老謀深算之人也不由得臉紅,她一開始也真當寶玉是銜玉而生,當真是把寶玉給捧在手心上,那知道這銜玉而生全都是假的,不隻如此,因著這銜玉而生一事,寶玉的前程全都完了。
王夫人大吃一驚,她萬萬沒有想到賈母竟然知道了這事,更沒想到是賈敏揭開來的,她心下暗恨,賈敏都嫁出去這麼多年了,怎麼還管著娘家的閒事。
王夫人並不知道,賈敏再厲害,也不可能從揚州管到京城裡的事兒,這一切的一切全是賴嬤嬤假借賈敏的名義,悄悄地讓賈母知曉的。
王夫人搞了這麼一出銜玉而生的大戲,暪得過賈母、賈政母子倆,但暪不過府裡的底下人,賴嬤嬤自然知道這銜玉而生一事都是假的,隻不過老太太高興,大夥也跟著做個傻子罷了,但眼下情況可不同了。
賴嬤嬤對賈母極為了解,她心下明白,賈母對於庶子的重視有限,更彆提前頭有個銜玉而生的寶玉在前,賈母再怎麼的,也不會讓庶子越過嫡子,更甚者說不定會為了寶玉和王夫人委屈小哥兒也不一定。
本來這也是人之常理,不過誰叫這庶子的身份可不一樣呢,為了小皇孫著想,賴嬤嬤不得不借著敏姑娘的口,讓老太太知曉一二。
不隻是王夫人當年買通穩婆搞出銜玉而生之事,另外還隱隱透露出因為寶玉銜玉而生,犯了皇家的忌,以後這前程上怕是難了。
賴嬤嬤心裡明白,過了身的老太爺和老太太心心念念的,便是榮國府能出一個真真正正的讀書人,為此,老太太一直捧著二房,不惜打壓大老爺,還不是就是因為二房出了兩個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