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蘇公子的解說(2 / 2)

盛年何其傲[綜武俠] 高彆 10442 字 10個月前

衣公子道:“你要我用你,倒也不是不行,隻是我這個人向來刻薄、記仇。”

顧惜朝道:“請說。”

衣公子道:“我可以用你,但我不會再信任你。”

顧惜朝喉頭卡刺,艱難道:“就算您不再信任我。”

衣公子道:“你知道我用人的習慣,也分成三六九等。上等的下屬重用,是當成心腹培養教導的重用;下等的次品隨意用,是當成消耗品來用,連性命也是我布局時的一部分籌碼。你從前是前者,以後就都是後者。”

顧惜朝會意,伏地恭順道:“請您儘情用我,就算您拿我的性命當籌碼。”

衣公子道:“我這個人,占有欲很強,你既然自己送回到我眼中來,以後的一輩子,就做好被我冷待踐踏、還要給我當牛做馬的準備。”

顧惜朝恭恭敬敬道:“惜朝——不甚榮幸。”

衣公子道:“你若再背叛我第二次……”

顧惜朝道:“不會!”

衣公子輕笑一聲,道:“有的是人,要割了你的頭顱,到我麵前來請功。”

他最後道:“好了,起來罷。跪著做什麼。我與你

雖然不再有信任與被信任的關係,但還有一層買賣關係在。

“顧惜朝,我懶得再想你留在我這兒的目的是什麼,但我留給你最後一個反悔的機會。

“我那一粒從傅宗書手中將你買下的珍珠,管你偷也好、搶也好、花錢交易回來也好,等你哪天想從我這兒走了,就將那藍珍珠放到我桌上,我便撕了你的賣身契,與你銀貨兩訖,從此江湖不見。”

小北宋汴梁二月的雨,一直吹到大半年後,大彙的汴梁城。

金風細雨樓的地牢裡,暖燭盞盞,語聲起滅。

蘇夢枕咳了幾聲:“所以那粒藍珍珠?”

顧惜朝道:“蘇公子覺得呢?”

蘇夢枕道:“我雖在獄中,也知道點外麵的消息。聽聞大彙顧相在汴梁的府邸,就是昔日傅宗書的相府拆了重建的。看來,那粒可供顧相贖身的珍珠,早已回到顧相手中。”

顧惜朝伸手入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荷包,又從那小小的荷包中,捏出那粒曾價值一個顧惜朝的藍珍珠,道:“是,在我手中。”

他說著,竟露出個和美無比的微笑,食指和拇指一撮,那價值一個顧惜朝的珍珠,就被碾成了粉末。

珍珠粉末飄啊,飄啊,飄進欄檻,飄到蘇夢枕乾瘦的手邊。

“顧惜朝啊,顧惜朝。你就做他盛年,一輩子的膝下奴罷。”

欄檻外顧惜朝掩麵,低低地笑道。

他眼中的執念彷佛化成濃鬱的黑油,一滴一滴,淌下臉頰,燒穿了他腳前的地麵。

也燒痛了蘇夢枕的眼睛。

蘇夢枕咳嗽道:“顧相,我卻有一個問題要問。”

顧惜朝道:“什麼問題?”

蘇夢枕道:“顧相學貫天人,精擅謀略,當年你潛伏蒙古給若相盛年下毒,中間數次催促、數次猶豫、數次推遲,最後一次下定決心要下毒,可謂是湊齊了天時地利人和,巧合得像連若相盛年本人,都在親手推你行動。

“我就想問問顧相,當年下毒一事,到底是你自己下的毒,還是當初身為若相的盛年,在背後——引導你下毒?!

“當年你的背叛,到底是若相盛年的意料之中,還是他的一手設計?!”

顧惜朝麵無表情道:“盛年為什麼非要我給他下毒?他能得到什麼好處?還是他嫌自己活得太長,不要命了?”

“咳咳,”蘇夢枕道,“當年蒙古若相中毒一案,若隻從結果來看,當年的受害者若相、如今半個天下在握的彙帝盛年,就是最大的受益者!”

蘇夢枕道:“第一,當年,若相盛年將自己的中毒一事矛頭直指蒙古朝廷內部。若相盛年看似責問蒙古內部,實則直指成吉思汗鐵木真!

“配合當時因北征一事,若相盛年在蒙古內地位急劇上升,功高蓋主名副其實,鐵木真因忌憚對功臣盛年暗下殺手的猜想,就成了有據之實。

“若相盛年甚至對此早有謀劃,他不需要‘鐵木真猜忌暗害他’的過程,隻需要一個外人眼中‘若相盛年中毒受害’的結果。

“有了這個結果,若相盛年帳下那些這麼多年來隻忠於他、或忠於他大於忠於蒙古的文臣武將,能不義憤填膺,能不為若相盛年討個公道?又怎能不在有心人的暗中煽動下,簇擁盛年反出蒙古,為他龍袍加身?!”

蘇夢枕又咳了咳,道:“這中間樁樁件件,每一個環節都需大膽謹慎,且有充足的前期準備,最最重要的,就是若相盛年的自信!他自信下屬對他的忠誠,自信自己的能力和號召力,最最自信的,是他裂蒙古一半國土時,竟然高呼一聲,便熠耀景從,無所不應!

“是以我說,當年若相盛年中毒一事,是盛年一手策劃的結果,是他意欲反出蒙古、自立為帝的號角!”

顧惜朝默然道:“你說得很有道理,但也還差一點。”

蘇夢枕道:“差哪一點?”

顧惜朝道:“如果盛年隻需要一個‘中毒被害’的結果,那他為何非要假手於我,而不是自己下毒?這一步,簡直太過多餘!”

蘇夢枕道:“這便是我要說的第二點。

“彙帝盛年的那一次中毒,第一樣算計,算計的是一半蒙古國土,最後算計出個大彙。

“而他的第二樣算計,算計的便是他的舊主,成吉思汗鐵木真!”

顧惜朝道:“他要算計成吉思汗什麼?”

蘇夢枕道:“算計他的愧疚。為大彙建立後與鐵木真合作、和蒙古聯手的未來,搭橋建梯!

“盛年還是若相時,曾與你說‘他和鐵木真兩相防備,從無信任’,現在看來,這是他對你說的一個彌天大謊!因為大彙建立後,大彙和蒙古有過短暫的摩擦,但很快很快,兩國便開始建立合作,頻繁商貿,甚至在戰場上,也建立了同盟關係,一同對戰金國!

“而這一切的一切,能叫成吉思汗咽下蒙古被裂的憋屈,和曾經的臣子、如今的敵人聯手的理由,會是什麼?”

顧惜朝鼓掌道:“不錯,正是成吉思汗對盛年的愧疚!”

蘇夢枕道:“你竟然知道!你果然知道!”

顧惜朝承認道:“不錯,我早已猜到!”

他道:“當年的若相中毒一案,至今還是個懸案。

“鐵木真曾一度認為是我下毒,但自從我成為大彙左相後,鐵木真就打消了這個猜測。因為他認定,如果真是我下的毒,盛年必不可能再用我!

“二者,則是他對盛年的信任,他寧可相信是自己禦下不力,是蒙古朝中有人暗害盛年,也不肯相信,盛年真的有可能,栽在他一手培養的我手裡!

“故而,鐵木真至今認為,當年盛年中毒一事,是他禦下不力,是他有愧於盛年。鐵木真有愧,麵對大彙遞來的國書時,自然態度要軟化一些。”

——然而鐵木真不會知道,連他的愧疚,都是盛年精心算計的結果!

顧惜朝再道:“盛年曾與我說過,當年的若相盛年中毒一案,至少在鐵木真死前,都要成為一個無解的懸案。”

“鐵木真與盛年的情義,也算是曠古未見了,”蘇夢枕不禁感歎道,“奈何……”

顧惜朝道:“奈何什麼?”

“奈何,”蘇夢枕微勾嘴角,感喟道,“自古男兒皆薄幸,江山為重美人輕。”

顧惜朝:“…………噗咳、咳咳咳!”

‘自古盛年皆薄幸,江山為重大汗輕。’

顧惜朝掩麵大笑:“哈、哈哈哈哈蘇公子當真促狹哈哈哈哈哈!”

蘇夢枕道:“顧相也對你的陛下‘一往情深,情深不悔’,不是嗎?哪怕——在知道了你所謂的‘背叛’,都是你的陛下一手賦予的當下。”

顧惜朝:“…………”

顧惜朝沉默幾息,冷淡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蘇夢枕聞言,竟不知該讚美彙帝盛年的好手段,還是可憐顧惜朝被套牢。

一切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顧惜朝道:“我現在這樣,很好很好,已經不能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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