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佛子的悟(2 / 2)

盛年何其傲[綜武俠] 高彆 12543 字 10個月前

——放這孩子就這麼離開李園,林詩音好怕,他沒走出幾步,就會自己虐待死自己。

“但我要走了。這裡再待下去,沒意思透了。”孩童說著,小小的身影就往外走去。

林詩音掀起紅蓋頭。

看著孩童離去的背影,仿佛看到自己成為親手將他殺死的凶手。

撿來孩童的這些天,對方和她講過的那些話,在林詩音腦中一一浮現。

‘李尋歡不要你,你就非得嫁給龍嘯雲不可?為何,你就這兩個男人可選?’

‘龍嘯雲喜歡你,與你何乾。為何他隻是喜歡你,都還沒成親,就可以決定你的後半生歸屬?’

‘我不明白,你不願與龍嘯雲成親,卻還是同意了婚禮……你是為了報複李尋歡?是為了報複你自己?原來是逆來順受。嘖,無趣。’

‘林詩音,你當真怪異。都願意忍受和一個不喜歡的男人成親的後半生,卻不願意忍受一個人自在過活的未來麼?’

‘問我?

‘我不願意做的事,我寧可死也不讓他們如意。就是彆人逼迫著要我生,想儘辦法機關算儘要我生,跪下來磕頭求我要我生——

‘但凡要我以違逆我意願的方式活的,隻要我不願意,我就算死給他們看,也不讓他們得償所願!’

‘那麼——

‘你願意嗎,林詩音?’那孩童問她。

‘你願意嗎,林詩音?’

林詩音抬頭,滿屋的紅綢喜字,都在問她這句話。

“從沒人問過我願不願意,”林詩音坐在喜床上,低聲道,“於是連我自己,也忘了,本該問自己一聲‘願不願意’。”

看著門外那孩童慢慢遠去的背影,林詩音一把扯下紅蓋頭,拎起裙擺,追了上去。

——‘我不願意。’

“等等我!你要走,讓我陪著你。”林詩音道。

“你陪我作甚?做我的累贅?”

“我要看著你,照顧你一段時間,直到我能放心你一個人生活。”林詩音道。

這個“一段時間”,便一直延續到現在。

林詩音看著盛年。

這個身在蒙古,與她長久通信,卻從不願在“家信”上,回以半句寒暄的人。

“……長大了。”

林詩音閉上眼,不願再去看他滿頭銀灰的發,又一聲低歎。

盛年應了聲,淡笑道:“比林大掌櫃高了

。”

“那你……盛年,”林詩音終於道,“你真和那蒙古國師決裂了?”

盛年在心中懊惱一聲。

他與林大掌櫃都有默契,一個叫“林大掌櫃”,一個叫“衣公子”,彼此之間最好隻論飛衣商行公事。

或者說,盛年希望與林詩音保持這樣界限分明的關係,於是林詩音便依了這個小混蛋。

可是,就算林詩音喚他“盛年”,盛年又能把她怎麼辦呢?

盛年什麼也辦不了。

而且還得乖乖聽話,乖乖答。

盛年歎道:“事實如此。”

林詩音道:“我不信。”

盛年道:“有什麼不信?”

林詩音道:“我不信,能為了一個鐵木真,將歸期一推再推的你,會跟從沒辜負於你的八師巴,這般決裂。”

盛年撥了撥瓷杯中的青綠色佛珠,道:“但我與他,已經決裂了。”

林詩音打量他,忽道:“你一定喜愛八師巴,否則,就算他是蒙古國師,以你的脾氣,你也會對他不假辭色。盛年,你當真嫉妒八師巴?”

盛年凝固許久,長歎口氣:“嫉妒是真的,喜愛是真的,想看他墮落也是真的。林大掌櫃,我就是這樣的人,看到他痛苦——”

盛年閉目,仿佛細細回憶之前八師巴落淚、咳血的那一幕,臉上露出迷醉的、饜足的愜意,其情狀之心醉魂迷,比林詩音行商時見過的那些吸食阿芙蓉的癮君子,更為上癮。

盛年睜開眼,狹長的丹鳳眼彎眯,不帶感情道:“我這樣的人,越喜愛一個人,就越忍不住地,想弄傷他,想看他因我痛楚!”

“…………!”

林詩音震愕不已。

盛年側臉,優雅地對他的林大掌櫃笑了笑,道:“八師巴是如此,鐵木真是如此,顧惜朝也是如此。還有你,林大掌櫃——”

“還有我……”林詩音艱難道,“這就是,你一直想和我切割距離的原因?”

盛年頷首,輕柔地拂過林詩音的手背,宛若大貓小心翼翼伸爪,將它喜愛的人類碰了一碰:“所以,林大掌櫃,不要離我太近,小心遭我的毒手。”

林詩音長久沉默。

長久長久地沉默。

她終於從盛年這自白中回過神來:“我不信。”

盛年道:“不信什麼?不信我是這種人?”

林詩音緩緩搖頭,道:“我不信,你這種什麼都要掌控在手中的人,會甘心被自己的本性操縱。”

盛年訝了一瞬,反複看她,忍不住又笑。

盛年道:“林大掌櫃,曾經,有個人在臨死之前教導我一句話。她對我說:‘恨比愛可靠。’

“人都是這樣,對他好的,很快就能忘記、背叛;對他不好的,卻能牢記一生。

“如果你喜愛一個人,想讓他永遠忘不了你,那讓他恨你,不就是最好的辦法?”

林詩音道:“你說得對。人間的道理,總是這樣,冰冷又薄情。但是——”

“但是——”盛年道,狹長的丹鳳眼中,燃起烏煞漆黑的地獄焰火,“她希望我步她的後塵,認定我會成為那樣的人,看準了我將眾叛親離,我就——越不要如她的意!”

‘若你要問為什麼——

‘因為我嫉妒你啊,八師巴。’

盛年從變天擊地**中脫離後,所言所行全為真實。

他享用著八師巴的痛楚,隻隱藏了一句話。

盛年撥動瓷杯中的青綠色佛珠,低眸笑了笑。

上等謊言,九分真,一分隱。

對鐵木真如是,對八師巴,亦如是。

杯中的青綠色佛珠,並著一本盛年手抄的佛經、一冊親

著的武道精要,和一張紙條,送到了一年後八師巴的桌案上。

八師巴拆開紙條,一字一字讀取。

一邊讀,眼中淚如雨下,心頭桎梏“哢噠”碎裂,身上氣勢節節攀升!

一旁與他論道的蒙赤行驚道:“國師,你的修為!你的修為怎麼突然進境這麼多!”

那紙條落下來,被蒙赤行拾起:

‘八師巴,我贈你嘗遍人間苦,助你今後騰龍躍、心境圓、武道成。’

‘佛珠還你,從此情義兩絕,再見皆敵。’

八師巴閉目,淚水淌落:“阿彌陀佛——”

再睜眼,眼中明晰洞見、寬廣慈悲,與一年來的愁悶哀鬱,判若兩人。

八師巴拾起那青綠色佛珠,令它臥在掌心。

“盛年、盛年。”

“佛珠已歸,佛珠歸否?”

這一次,佛珠歸還,一百單八珠圓滿。

但八師巴心中真正的佛珠,也隨著今日這佛珠的歸還,永遠遺失在盛年那裡。

僧人八師巴,終於大徹大悟,得見神佛。

從此心境圓滿,武道無礙。

——這一點,叫他盛年,算得真好、太好。

盛年的友人八師巴,卻也將,永不明悟!

——這一點,盛年吾友,你又是否算到?

“阿彌陀佛。”

八師巴雙手合十,口中慢聲呼道。

“盛年、盛年。”

一聲佛號,兩聲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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