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八師巴……”
盛年歎氣:“八師巴,還是離我遠一點好。或許他覺得很好,但我與他,真的不適合做朋友。”
——我每與你相處一刻,我心中的嫉妒就多上一分,想傷害你、看你流淚痛楚的渴望,也更膨脹一分!
林詩音卻道:“你果然承認,八師巴是你的朋友了。”
盛年沉默一瞬,搖頭道:“下屬是我的責任,朋友卻不是。朋友是幫我分擔責任、承擔我渴望的人。但我這樣的人,還是不要有朋友的好。”
‘我這樣的人。’
好貶低、好絕對的一個判決!
盛年、盛年!
你就是這樣看待自己麼?
林詩音道心頭一澀:“盛年,你……”
林詩音道:“雖然我知道,八師巴今天被你傷得很深,但你早已準備好,會給他一個好的結尾。往後的八師巴,終將因今日得益。
“盛年,你就算做個壞人,也會讓你做的壞事,得出一個好的結果!”
盛年歎笑道:“林大掌櫃,就算你再怎麼誇我,也不可能扭轉我的心意。從我叛出蒙古的那天起,我就已注定,要與八師巴決裂!”
林詩音道:“就算往後,你與八師巴決裂後,八師巴更加把你記在心裡,對你不能忘懷?”
盛年一愣:“那又怎樣?林大掌櫃,你若見過八師巴,就不會問出這個問題。
“八師巴是當世佛門佛性悟性最高之人,等他收到了我送回的佛珠,他也就想通一切了。就算一時想不通,再過上一段時間,他也會悟明白。
“佛門中人不染俗物,斬淨塵緣,更何況八師巴這位佛門聖賢!”
盛年又道:“這塵世間,誰能離不開誰?誰又真會忘不了誰?隻要條件到位,父母雙親、朋友戀人、忠臣下屬,誰又不能把誰犧牲?
“八師巴是要登頂武道的人,他有長久的未來,即便注定決裂、即便陣營對立,我也願成就他。但我也不過他人生中的一道風景罷了。”
林詩音也被盛年自信的推斷唬住了:“真的嗎?”
‘真的嗎?’
盛年盛年。
一個人就算再精於算計,也有百密一疏之時。
盛年盛年,你可有想到?
八師巴給了鐵木真一個答案。
一個正確的、隻是缺了一部分內容的答案。
‘比起讓大彙得到一位至臻境,盛年更願意八師巴的武道順暢。’
這個答案說服了鐵木真。
也說服了八師巴自己。
但八師巴的不甘,絲絲縷縷,從蓮座生長,纏繞上他的大腿、肩頸、臂膀,與合十的雙手、手中的佛珠,乃至耳邊的青綠色耳珠。
將他捆縛。
‘盛年,為何不將我一起帶走?’八師巴心道。
盛年無錯。
他明白,他曉得,他無可辯駁。
但他耳邊聽到的,不再是自己口中吐出的經文。
——是兩年前決裂時,盛年低啞的歎息。
‘我嫉妒你。’
‘我想看你墜落。’
‘我想看你哭。’
他眼前浮現的,也再不是日夜相對的巨大金色佛像。
——是兩年前,盛年見到他的淚水時,哼出的笑聲。
盛年從未有過的,毫無陰霾、心滿意足的笑聲。
讓八師巴也要為盛年的歡心,而嘴角微勾的笑聲。
‘盛年、盛年。’
‘你成就我的武道,何人又來成就你的歡心?’
‘盛年、盛年。’
‘為何不將我一起帶走?’
‘你我為友
,為何將我拒之門外、拒之國門外?’
‘我身在佛門,若連你都不能渡,又談何普渡眾生,佛法大成?’
八師巴如念誦佛經般,在心中對自己一句句念誦。
直到鐵木真的一句話將他驚醒。
“盛年是不是會武?”
八師巴道:“大汗何意?”
鐵木真道:“我近來找人畫一幅盛年的畫像,好叫這一批準備潛入大彙的黑鷂子們認認人,但找遍身邊的人,不論是誰,都沒有人能對盛年的相貌說出個大概。”
八師巴順著鐵木真的話,回憶盛年的相貌,不過一息,身形陡然凝固。
八師巴微駭道:“大汗,我也想不起來。”
而在此之前,他曾太多次回憶盛年,卻從未察覺任何不妥之處!
鐵木真道:“這是怎麼回事?和你的變天擊地**類似的精神功法?總不能是見了鬼。”
八師巴道:“大汗明見。除了鬼怪,能做到這種事的,隻有精神類的武功。但若要連我都能毫無所覺地中招,除非施展這一武功的人,功力本就在我之上。”
鐵木真滿臉嚴肅,問了一個離奇的問題:“國師,你看盛年有沒有可能,就是這個施展功法的人?”
八師巴有力地吐出一個答案,一個離奇的字:“有!”
鐵木真長長地、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臉上凝重、疑慮和冰冷交雜。
緊接著,他大笑出聲,雙手鼓掌道:“哈、哈哈哈哈哈哈!盛年、盛年!真是好一個盛年!”
“不過倒是奇怪,”鐵木真喃喃道,“怎麼盛年連對你都用了這種功法,我倒卻還記得他什麼樣?”
八師巴撚動佛珠的手指豁然一緊。
陌生的嫉妒洶湧而上。
八師巴壓下心頭莫名而來的妒意,暗念佛號,勉強平和笑道:“大汗,看來盛年對你的情義,才是……史書絕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