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白愁飛,為了回報你主人彙帝的恩寵,竟然連自己最想掩蓋的、最引以為恥的過往,都能拿出來利用——用以博取我的同情!
“什麼叫無所不用其極?放在你這要臉的自利的白老二身上,連這種底線都可以靈活退讓,這才叫無所不用其極!”
白愁飛的臉色更加更加、十分十分地難看!
“唉,”蘇夢枕裝模作樣地誇讚,“臉皮厚了,自尊丟棄了,白老二,你的手段進步了!”
白愁飛咽下胸頭那半真半假的委屈,口中冷笑道:“我也沒有想到,你蘇夢枕成了階下囚,人生最困頓的時刻,竟然也是你蘇夢枕最能妄想、最能瘋狗般咬人的時刻!
“我為什麼要博取你的感情?博取你一個將死之人的感情?”
“為何呢?”
蘇夢枕忽然咳嗽。
接連不斷地、洶湧不止地、又優哉遊哉地咳嗽。
蘇夢枕啊蘇夢枕,你的咳嗽,到底是真還是假?
咳嗽畢。
蘇夢枕飲茶。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他這才倦怠地道:“因為你白老二,嘴上說著恨彙帝要殺彙帝,仿佛跟我一條陣線,實際上,你的所行所為,都在身體力行地告知我——
“你白愁飛都已經栽在彙帝手裡,還栽得這麼狠、這麼無從掙紮;那我這個甚至早就栽在你白愁飛手裡一次的蘇夢枕,也彆抱著奢望,覺得我蘇夢枕可以逃脫!”
蘇夢枕更加倦怠道:“你在暗示我:既然結局已經已定,與其做無謂的掙紮,不如看一看你這前車之鑒,直接投了彙帝,也好讓我蘇夢枕體麵一點!
“哈,說什麼叫我不要投彙,實際你的字字句句,都在勸我、恐嚇我投彙!”
白愁飛不再偽裝。
白愁飛冷漠地看著蘇夢枕,一下一下拍手讚道:“好啊,好!不愧是明觀洞徹的蘇夢枕!”
然後他又問:“那你聽不聽勸?聽不聽我的招攬?”
蘇夢枕半不解、半嘲諷道:“顧惜朝我可以理解,狄飛驚我也可以理解。但是,白愁飛
啊白愁飛,你又是為了什麼?
“從前自尊自傲自負自私自利的白愁飛,為了替彙帝招攬一個我,竟然連你自己都可以利用,連你自己的麵皮和自尊,都能主動拿出來,讓我踩上兩腳?
“白愁飛!你不是說要做老大嗎?現在卻屁顛屁顛,上趕著做人家彙帝的狗腿子,還是替人家彙帝招攬我——你曾經的上級和敵人——的狗腿子?
“白愁飛,你就這麼急著向你的主人獻媚,這麼迫切想要這份功勞?!”
白愁飛冷嗤道:“不用激怒我,我早就說過,我遲早要弑君,殺了他!而在此之前——”
他一個側臉,甩了牢房外的顧惜朝和狄飛驚兩人一眼:“寧鳴而生,不默而死!就算我暫時做他彙帝的臣子,我白愁飛,也會是最出色最優秀、讓他彙帝最離不開的一個臣子!”
蘇夢枕:“……”
蘇夢枕:“…………”
蘇夢枕聞言,竟不知該讚美彙帝盛年的好手段,還是可憐白愁飛被拴死。
……好熟悉的想法。
蘇夢枕終於忍不住,再次咳嗽。
他一邊咳,一邊看了看顧惜朝,又目光轉向,看了看白愁飛。
目光在兩人間移動,反複看來。
蘇夢枕想到了那粒價值一個顧惜朝的藍珍珠。
那粒可以為顧惜朝贖身、卻被顧惜朝兩指碾碎的藍珍珠。
甚至那珍珠殘餘的粉末,還停留在他的手邊。
蘇夢枕無意識伸手,撚了撚這珍珠粉末。
方才白愁飛的“寧鳴而生,不默而死”,流淌進他的腦海。
這白愁飛好生自信的一句。
這白愁飛給自己的屈辱屈服和屈膝,遮羞的一句!
又或者,白愁飛無意識為他臣服的事實,自我欺騙的一句……
蘇夢枕長長長長地歎息。
胸中再一次湧上,對彙帝盛年的不知讚美還是諷刺的欽佩。
‘把握人心,調.教人心。’
可怖的、化腐朽為神奇的手段哪……
蘇夢枕看著兩人道:“我算是明白了,彙帝為什麼會說,白愁飛是顧相的備用品。”
顧惜朝和白愁飛的神色都不好看。
唯有狄飛驚接話道:“為什麼?”
“因為……”
這個時候,蘇夢枕甚至升起點慶幸。
慶幸他如今身陷囹圄的境地。
慶幸彙帝盛年,那對於他的,不知是否存在的仁慈。
慶幸半年前的汴梁,尚且是衣公子的彙帝,沒有把毒手,伸到他的身上!
否則便是——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蘇夢枕握緊了瘦骨嶙峋的手掌。
他金風細雨樓蘇夢枕,絕不肯被人操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