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墨鶴一路往自己宿舍的方向跑去,頭疼依然在持續,更可怕的是他的身體最深處仿佛有火山爆發,從那裡湧上來無窮無儘的熱力,那股滾燙、霸道的力量令他想起在那座無名湖心島的古怪大屋之中,他曾經也被這樣一股熱力所侵襲,然而比起那個時候,此時的感覺還要更嚴重,他隻覺得整個人就如同被放在真火之中淬煉,下一刻便要灰飛煙滅!
齊墨鶴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更不知道要往何處去求救,隻能憑著一絲求生的意誌拚命奔跑,像是一個在外界受了傷害的小孩,急於逃回自己的家裡躲起來,似乎那樣就能逃過那如蛆附骨的疼痛!他一路匆匆奔走,眼前已是金星亂冒,看出去的世界都是昏暗無光的,一不留神還撞倒了好幾個人。
“誰啊!趕著投胎呐!”被撞倒的人罵罵咧咧,齊墨鶴卻已經連一句話也聽不清楚。經過兵堂區域的時候,他又與一名黑衣男子撞了個正著,此人身形高瘦,齊墨鶴與之一撞之下便被一股柔和卻強勢的氣勁推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你沒事吧?”黑衣男子上前來想要攙扶起齊墨鶴,左手才觸碰到齊墨鶴的胳膊,卻忽的一頓,跟著鬆手猛然往後退了半步。這男子左手之上戴著一隻非絲非布的玄色手套,上頭繡著暗紋,此時竟是騰地平空騰起了一股熱焰,不一會便將整隻手掌包圍其中。這熱焰也是古怪,並非純然明火的赤色,其中竟還摻雜著冰寒的紫色,兩色相爭,互不相讓。男子眉頭一皺,口中念著什麼,然後合攏五指,火焰也隨之如同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所擠壓,變得越來越低,最後,男子攤開左手掌,掌心之中隻餘下一枚隻有指甲蓋大小豔紅色的碎玉。
祝融火精?黑衣男子看向齊墨鶴本該在的地方,然而齊墨鶴早已不見蹤影。
“萬裡大人!”一名武修打扮的男子匆匆趕來,俯身拜倒,“請大人恕屬下遲來之罪,隻是適才清懷少爺那頭尚有些事務未曾打理好,是以耽擱了時間。”
萬裡越抬了下手,溫言道:“無妨,我現下隨你過去便是。”
這男子不由麵上一鬆,趕緊恭敬道:“萬裡大人請跟我來。”萬裡越便將那枚祝融火的化物先收了起來,跟著那隨從往朱明學堂的邀月廣場而去。
待到萬裡越和他的手下離開後,一名白衣少年從樹影裡快步走了出來,正是吳銘。他先是看了看左右,然後轉向齊墨鶴離去的方向,似乎想要追上去,然而才邁出一步,卻又停了下來。少年的臉上露出了明顯的猶豫。他想去找他,可是他怕他生氣,他……他上次那麼生氣的!少年欺霜塞雪的白皙臉龐上,一對眼圈漸漸紅了,他不想被齊墨鶴討厭,一點兒也不想,真的!少年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放棄了剛才的想法,那個叫商陸的人說了,隻要他能考上小選,以後就有得是機會跟他見麵。少年思及此方才略定了心,再次依依不舍地忘了齊墨鶴背影消失的地方一眼,默默地也離開了。
齊墨鶴此時已經奔入了外堂拾物地界,往常頗多人來往的大路上此時隻有他一個人,大概所有人都去湊那就任大典的熱鬨了,這卻是幫了齊墨鶴一個大忙。此時如果有人看到他的樣子,必然會大驚失色,因為此時齊墨鶴整個人都已被一團烈焰所籠罩。雖是一團烈焰,其中卻有明紅色與冷紫色兩束火焰相鬥相爭,將他包裹其中,一會是這邊壓倒那邊,一會兒又是那邊大舉反攻,弄得齊墨鶴苦不堪言,隻覺身體的一半冷如置身冰窖,另一半卻燙如置身沸湯。他好容易找到自己的宿舍,一頭撞進房中,勉強還記得關上門,想要滾到床邊卻已經沒了力氣。齊墨鶴跌跌衝衝地伸手去扶外間桌子,手才碰上去,那桌子竟然發出“轟”、“哢擦”兩聲,一半碎為灰燼,另一半卻瞬間被寒霜覆蓋,半張桌子都成了冰雕玉琢的造物。
齊墨鶴再也支撐不住,就勢軟軟撲倒在地,任憑那兩股力量在他身體內部、體表周圍交鋒。他想昏,昏迷是對抗疼痛的最好方式,但這次卻怎麼也昏不過去,他隻能趴在地上,手指緊緊摳著地麵,急促地喘息著死扛。與此時那種冷熱交加的酷刑相比,就連之前令他感到仿佛魂魄被生生撕為兩半的頭疼都顯得沒有那麼的可怕了。
昏暗的屋內不知何時跳動起一團暗紅色的火焰,火焰組成了一雙眼睛,漂浮在半人高的空中,貪婪地望著正在地上苦苦掙紮的齊墨鶴,一會兒東,一會兒西。慢慢的,火焰顯露出了真身,其形狀如一頭猛獅,腳踩烈焰,口噴火星,竟是一隻牛犢子大小的狻猊。這狻猊圍著齊墨鶴轉來轉去,似是想要將他吞吃下腹卻又憚於什麼,未敢馬上接近,所以暫時隻是小心翼翼地在他四周繞來繞去,但是狻猊眼中的貪婪卻越來越明顯。
“哐哐”,不知從哪口櫃子底下突然傳出了器物撞擊的聲音,“哐哐哐”,聲音雖然輕微,但是速度卻快了起來,就像是有個什麼金屬的物件成了活物,正掙紮著要從櫃子底下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