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寅時半,齊墨鶴在一陣急促的鳥鳴聲中醒來。
睜開眼的一刹那,他有一些迷惘,但是很快就清醒過來。這裡是朱明學堂,而他,是朱明學堂的拾物,黑鳥。他飛快地坐起身來,給自己穿上衣褲,回頭一看,卻見二茂蒙著被子還睡得迷迷糊糊的,趕緊過去喊他。
“二茂、二茂,起床了。”
二茂嘟噥了一聲,從被子裡鑽出頭來:“黑、黑鳥?”
齊墨鶴頓了一下,然後道:“是我,該起床了。”
二茂迷糊地眯了眯眼睛說:“可是我好困哦,哇!”話音未落,就見一隻小鳥破窗而入,狠狠地撞在了他的額頭上。
二茂捂著額頭哭哭啼啼地喊道:“知道了,我知道了,我這就起床!!”
齊墨鶴不由失笑,原來那隻鳥竟然也是個器,是個叫人起床的器。
兩人很快穿戴整齊,一同踏出門去。清晨的朱明學堂深處一片寂靜,隻有外麵屬於拾物們居住的場所卻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房間門一間接一間地打開,許許多多與齊墨鶴和二茂穿著相同的拾物們紛紛出門。他們有高有矮,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齊墨鶴見到的最老的一個拾物看起來得有五十多歲了,而最小的拾物……嗯,目前看來還沒有比二茂更小的。大多數的拾物都在十七八至三十來歲的年紀,他們麵上神情嚴肅,行走之時並不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顯得很是訓練有素。
齊墨鶴還不知道拾物們每天的工作流程,因此隻能跟著二茂往前走,誰知道二茂走了一陣子卻停了下來,站在原地東張西望。
齊墨鶴不得不上前問:“怎麼了?”
二茂給了他一張迷惘臉,說:“啊,我又不認得路了。”
齊墨鶴:“啊?”
二茂說:“黑鳥,你快告訴我該怎麼走啊。”
齊墨鶴:“……”喂,他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走啊!
正當兩人都迷惘得不行的時候,有人出聲喊住了他們:“你們倆還愣在那裡乾什麼?”隨著聲音到來的是一組三人小隊,三個人都穿著白底繡金紋的錦衣,年紀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顯然並不是拾物。齊墨鶴猜測他們是朱明學堂的正式弟子,拾物必然也是有人統一管理的,如果派朱明學堂的子弟監管,倒也順理成章。
齊墨鶴還未來得及回答,就聽二茂帶著哭腔開口道:“師、師兄,我們找不著工堂了。”
正說著,旁邊卻傳來個無奈的聲音:“林茂,怎麼又是你啊?”
來人是個穿著褐色麻布衣服的弟子,齊墨鶴留神打量,發現他的製服與昨日養懷的製服其實是同一個款式,隻是在細節處略有不同,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
二茂見了來人立刻驚喜道:“呀,清懷師兄,是你呀,太好了!”
一旁那三個錦衣華服的弟子卻要比林茂正經多了,一見這個清懷,立刻清一色地站直了身子,雙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行了禮道:“錦生王溥、趙誌、李浩岩見過清懷師兄。”
齊墨鶴趕緊也學著他們見了禮道:“拾物黑鳥拜見清懷師兄。”
清懷愣了一下,把頭轉向齊墨鶴上下端詳了一番道:“陸無鴉,你今天是怎麼了?”
齊墨鶴愣了一下,忽然明白過來自己犯了個大錯。其實從頭到尾叫過他黑鳥的隻有二茂一個人,昨日養懷並沒有開口叫過他這個名字,趙迢等人更是以拾物來蔑稱他和二茂,然而就像是二茂並非林茂的大名而是個外號,黑鳥恐怕也並非這副身體真正的名字。鴉,黑色的鳥,陸無鴉才是他這副身體真正的名字!
齊墨鶴簡直懊惱死了,如果在這種小事上露了馬腳導致他無法替陸無鴉完成夙願那可實在是……然而清懷的麵上卻跟著露出了一個微笑,這是一名生得十分和善的青年,笑起來的時候更是猶如春風撲麵,令齊墨鶴一顆提著的心不知不覺就放了下去。
清懷伸手輕輕拍了一下齊墨鶴的臂膀道:“這才像個少年人嘛,整日裡苦大仇深的,我都替你擔心。”他說著,對一旁那三名青年道,“我來帶他們去工堂吧,就不勞煩三位師弟了。”
“啊,這怎麼可以。”為首的王溥急道,“清懷師兄……”
清懷卻擺擺手道:“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幾步路而已,再說他們倆過去也幫我辦過事,我來帶他們過去再合理不過啦。”他說著,對齊墨鶴和林茂招招手道,“都跟我來吧。”
林茂歡天喜地地跟了上去,齊墨鶴原本想要給那三人道個彆,後來一想萬一露出馬腳就糟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隻是學著他們方才的樣子微微一揖,就跟著清懷走了,孰料他這自以為夠不禮貌的舉動卻仍然令那三人感到了意外。
“陸無鴉以前是這樣的嗎?”李浩岩問。
“我記得他原先好像挺陰鬱的。”趙誌也有些奇怪,“而且你們不覺得他行禮的姿勢很……很……”他有點說不上來那種感覺,雖然陸無鴉行的是學堂裡的標準禮,但是一樣的動作不知道為什麼由他做來卻顯得更為美觀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