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停笑著搖頭,歎道:“你可真是傻了,想想她是和誰一起長大的?”
老板娘本想說“當然是和你”,話到嘴邊卻忽然怔住:“……陸小鳳?”
朱停和餘彎彎一同長大,又與陸小鳳是認識了二三十年的老朋友,這麼算起來,餘彎彎肯定也認識陸小鳳。
老板娘頓時想到了什麼,驚道:“剛剛那個男人是陸小鳳?”
聽到這個名字,朱停嫌棄道:“魚丸子什麼都好,就是眼光差了些。”
老板娘卻開心得忘乎所以。
原來餘彎彎喜歡陸小鳳啊。
她撫摸了一下胸口,總算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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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裡,陸小鳳殷勤嗬護著餘彎彎。
好像,餘彎彎肚子裡懷了他的孩子。
餘彎彎笑容十分甜美。
她每次對陸小鳳笑的時候,陸小鳳都會有一種心花怒放的感覺。
尤其當喜歡的姑娘,無比依戀地靠在他懷裡的那一刻。
陸小鳳甚至覺得,他可以這樣和餘彎彎過一輩子。
浪子當然不可能輕易收心。
所以這個念頭,隻在陸小鳳腦子裡飛快閃過,比流星還要迅捷,甚至還未出現雛形,就已煙消雲散。
待陸小鳳和餘彎彎到家。
天已經漸漸暗淡下來。
原本燦爛的晚霞,化為一抹黯淡的紅雲,將將懸在蒼穹。
阿吉任勞任怨地看店。
事實上,他乾過的所有活計中,餘彎彎提供得最體麵。
她雖給錢很少,卻願意讓他吃飽,有時還會燒幾道好菜,改善家裡的夥食。
若阿吉真的隻是一個普通的夥計,或許這份活計可以永永遠遠地乾下去。
但他知道,自己不是。
這裡太-安逸了,他不能繼續待下去。
尚未離開隻有一個原因,他覺得自己應該給餘彎彎一個正式的道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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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寂靜,繁星滿天。
餘彎彎在庫房繡花,陸小鳳拉了一把椅子,趴在桌子上,眼睛盯著餘彎彎。
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又像說了許多話。
阿吉在門口站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進門。
“阿吉,有事?”
餘彎彎放下手中的針線活,溫和地望著沉默的男人。
阿吉說:“下午南王府的管家送了帖子,元宵節請你到王府做客。”
阿吉說著,將帖子遞給餘彎彎。
餘彎彎笑了笑,對這個帖子並不意外。
她隻是奇怪……
“你還有彆的事要說嗎?”
餘彎彎望著阿吉,若隻有這張帖子,吃晚飯時就可以告訴她,阿吉刻意將帖子留到現在,肯定還有彆的事。
阿吉抬頭,定定看向陸小鳳。
陸小鳳是個聰明人。
他立刻站起來,對餘彎彎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們先聊,我出去一趟。”
說著,大步向屋外走去。
待陸小鳳離開後,餘彎彎看向阿吉:“有什麼事坐著說。”
阿吉卻沒有動,他站在原地,望著餘彎彎道:“你重新雇個夥計吧,我要走了。”
“好。”
餘彎彎一口應下。
阿吉有些驚訝:“你不問我原因?”
餘彎彎道:“雖然你可能看不上我,但在我心裡,你是個值得尊敬的人,我不問你原因。”
阿吉笑了。
他從不認為自己輕視了餘彎彎,但這一刻,他發現自己的傲慢自大。
因為餘彎彎比他見過的大部分人,都要有義氣,她比他認知中,更值得敬佩和尊重。
阿吉忍不住道:“那天晚上……是你嗎?”
他說得十分含糊,餘彎彎沒有說話。
在阿吉以為,餘彎彎不會回答時,她忽然道;“你覺得是我,那就是我,你覺得不是,那就不是。”
阿吉深深望著餘彎彎:“我知道了。”
他轉身,向門外走去。
餘彎彎望著阿吉的背影,開口道:“阿吉,我給你做了一身新衣服,本想過年給你……冬天冷,你穿著走吧。”
阿吉腳步一頓,啞聲道:“好。”
他沒有回頭。
他怕一回頭自己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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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阿吉離開庫房,抬頭望見遠處屋頂看星星的陸小鳳。
習武之人耳力奇佳。
陸小鳳怕自己不小心聽到什麼,所以跑到了很遠的地方,又擔心自己跑遠了,餘彎彎發生意外自己不知道,所以爬上了屋頂。
見阿吉出來,陸小鳳一掠,如燕子一般輕盈的落入院中。
“這就聊完了?”陸小鳳有些驚訝。
阿吉說:“我要走了,明日一早就走,不出意外的話,今晚是你最後一次在這裡見到我了。”
陸小鳳一怔:“你要去哪裡?”
“我也不知道。”
阿吉笑了笑,他也隻能笑一笑。
他是個沒有家的人,沒有過去,也看不到未來。
陸小鳳有些傷感:“早知道你要走,今天晚上我就和你多喝幾杯了。”
阿吉說:“現在喝也不晚。”
“可你身上還有傷……”
阿吉說:“和與你喝酒這件事比起來,這點傷不礙事。”
陸小鳳笑了:“我正好知道一個喝酒的好地方,我們現在就過去。”
……
那天,陸小鳳喝了很多酒,很多很多酒,最後是阿吉雇了車,將陸小鳳抬回去的。
看到醉醺醺的陸小鳳,餘彎彎露出無奈的神色:
“阿吉,謝謝你把他送回來。”
阿吉應該也醉了,他居然對餘彎彎說:“陸小鳳不是一個好選擇,他太聰明了……但你也彆太欺負他。”
餘彎彎“撲哧”一聲笑出來。
她沒有答應,也沒有不答應,而是對阿吉說:“快睡吧,睡足了,明早還要趕路。”
阿吉暈暈乎乎地回房間,他聽到記得餘彎彎說:“……何必為了那些‘可憐蟲’放棄自己的人生呢。”
放棄自己的人生?
他還有自己的人生嗎?
阿吉閉上眼睛。
半夢半醒間,他仿佛回到了那個夜晚。
那是入冬的第一場雪。
天冷極了。
他倒在漆黑冰冷的巷子裡,肋骨被人捅了一刀。
他流了好多血,好多好多血。
他以為自己要死了。
生死之間,他模糊地看見了一個人……
純白的麵具,白色的鬥篷。
如地府的勾魂無常,從他頭頂飛過。
“救我……”他哀求著。
那人沒有說話,隻是低頭掃了他一眼。
或許,就是這一眼,救了他的命。
“阿吉?”
昏迷前,他仿佛聽到白無常的低語。
那分明是……
女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