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動心(1 / 2)

童小姐看上了清風商號最貴的一件白色狐裘。磨了她爹好幾天, 終於他爹受不了,忍痛割肉,讓她娘帶她去買。

童小姐迫不及待, 興高采烈。誰知到了鋪子, 當頭一棒, 沒了!

童夫人暗暗鬆了口氣。

童小姐不依,追著林掌櫃吵吵, 說好的給我留著,你們沒誠信,欺負人!你們怎麼辦事的?到底是誰?本小姐出雙倍價格, 你們去給本小姐弄回來!

林掌櫃賠笑。

童夫人將女兒拉走,二人上了馬車,童小姐回家就哭了,揚言不吃不喝要餓死自己。

童謠是家中幺女,上頭三個哥哥, 都已經成家了。家裡寵得很,比之曹六那種被曹家當成個吉祥物的寵法, 這是真正的發自血脈親情的寵。

今年的冬狩按照往年的規矩還是端靜王主持。為了讓氣氛更熱烈,端靜王妃盛邀童謠獻歌獻舞。

童謠為此現編了一曲歌舞《白狐》。

為了應和冬狩的主旨, 這套舞曲講的是一名將軍獵到了一隻白狐,見白狐美麗, 不忍殺害放生。後來白狐為了報答將軍的恩情, 化身美貌女子陪伴一生的浪漫愛情故事。

舞曲都是她編的, 詞是她托人找何不憶填的。舞曲的表達上,她找了一名高大的女子扮作將軍,而她就是那隻修煉成精的白狐。至於誰來唱這首歌,她找了很多名伶, 都有些差強人意,總覺得這些人唱功技巧是有了,就是沒有她想要的那種深情。最後隻能退而求其次,找了兩名男子吟唱。

一切準備就緒,現在隻剩服裝了。原本她早就相中了清風商號的白狐裘,偏她爹摳門不願意掏錢,一拖再拖,好啦!叫人買了去,沒了!

童謠又哭又鬨,童夫人實在心疼,後來又找了許多鋪子,一一看去,不是灰鼠毛一樣的有雜色,就是絨毛稀薄,沒有之前看到的順滑豐厚。

掌櫃的都說自去年大旱到今年,人都餓得皮包骨了,彆說動物了,今年收上來的皮子都不好。想要那種無一根雜毛的更是絕無僅有。

童謠越想越氣。清風商號自名聲打出去後,誠信經營,先到先得,並不會囤貨居奇,價格都很合適。童小姐看上那件狐裘,就讓掌櫃的收起來不對外賣了。

當初說好了半個月後來提貨,童小姐整整推遲了十天,中間也沒派人給個說法,按理商號賣了出去,也合情合理。

所以童小姐怪不到商號,隻能天天磨她爹娘。

童夫人見不得女兒傷心難過,又想著姑娘家能有幾年鬆快日子,等將來找了婆家,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自在了,公眾場合唱歌跳舞更是想都不要想。

做母親的既想著女兒能開心一天是一天,又希望她在冬狩上大放異彩,找個好婆家,懷著這樣雙重複雜的心情,她一狠心,找上了顧家。

侯夫人有一身白狐裘披風,是前幾年侯爺派人送來的,上頭綴滿珠寶,華貴美麗。

當初顧夫人穿出來過一次,一眾夫人們羨慕的眼珠子都快摳出來了。大概是太過招搖了,後來就再沒見她穿過。

童夫人既然是去借衣裳,冬狩的時候還要穿出來,就大大方方的過去了。

曹顧倆家雖私底下壁壘分明,明麵上也不能不來往,場麵上的應酬也都是有的。

顧家人最近因為顧誠的事,一家子都喜氣洋洋的,侯夫人忍不住給顧侯去了一封信報喜。

童夫人造訪,侯夫人聽說她要借那身白狐裘,心裡是不願意的,然而她最近總有些疑神疑鬼,看誰都像是看親家母,見麵先帶了三分好。童夫人說了難處,又再三保證一定會完璧歸趙。侯夫人勉為其難,還是答應了。

不是侯夫人小氣,而是這身狐裘從皮子到鞣製,甚至上麵的每一顆寶石都是顧侯親自挑選的,說句價值連城都不為過。最重要是裡頭包含的情誼,足夠侯夫人帶到墳墓裡。

當初老太太要籌錢買糧,將自己家底都掏空了,侯夫人將這狐裘拿出來,老太太都沒讓。

童夫人小心翼翼收好,千恩萬謝,心裡不住的想:要是謠謠有這福氣嫁入顧府就好了。

幾人又坐著聊了一會,童夫人聽說冬狩那天顧世子也去,頓時驚喜萬分。

顧世子自十二歲那年來了臨安,連著參加過好幾年冬狩,起先他並不知冬狩有相親的意思,隻一味當成狩獵的日子,同人場上競技爭勇鬥狠,將眾多王孫公子都比了下去。年年奪得頭魁。少年人笑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青年人是沒本事的草雞。青年人笑他毛都沒長齊就學公孔雀開屏。

顧世子一直到十六歲那年,才弄懂什麼意思!

自此後,視冬狩為他畢生奇恥大辱,等他真的毛長齊了,反而死活不參加了。

這些年來,顧世子雖為臨安單身貴公子榜首,卻年年缺席冬狩。

童夫人得知消息,直接將這視為顧世子要選妻娶妻的信號,轉身回去,就宣揚了出去。這一傳十十傳百,人人都知道顧公子要娶親成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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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葉善自那日在顧府吃了一缸醋後,連著兩日沒去顧府。

彆問為什麼不去,問就是張氏出的餿主意,意思是要冷冷他,這一招取自攻心為上。

偏顧家那邊毫無動靜,無所謂的樣子。

其實這中間也是有誤會的,第一天老太太就問了,應嬤嬤尋思著是不是自己那番話起了作用,就將這事說了。

老太太自責道:“是我隻顧著自己開心,倒將她還有夫家這事給忽略了。她婆婆讓我教她規矩,她那般聰明伶俐的人兒哪有什麼好教的。我不說讓她不要來,估計她也不好意思突然不來了。她年輕女子該結交同歲的女子,有她們自己的小圈子,說些她們這個年紀喜歡的私房話,天天陪著我這個無趣的老太婆算什麼。”

應嬤嬤聽老太太這語氣不對啊,怎麼有些吃味的意思呢?

好在家裡還有少爺的事要忙活,老太太這有些情緒的話也就說給了她一個人聽。

到了第二日,飯桌上,侯夫人說:“劉家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怎麼善善忽然不來了?”

顧誠默不作聲豎起了耳朵,他已經跟劉宗孝打聽過了。

劉宗孝現在單方麵將他當作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崇拜,問什麼答什麼,還膽大包天的加上了自己主觀推測:“不知道,她就那樣,莫名其妙開心,莫名其妙生氣。那天回家還砸了家裡大門。我估計是上你家裝溫柔賢惠給憋的,憋久了當然要發泄一下。我偷偷跟你講啊,你彆被她表麵的溫柔給騙了,這女人狠起來……可狠了。”他原想說“會殺人”,又忍住了。

顧誠的手在桌子底下攥了幾次又鬆開,最後冷了臉:“靜坐常思己過,閒談莫論人非。”

當夜顧誠翻來覆去的就沒睡好,心裡頭什麼想法都有,亂糟糟的。

偏第二天又被工部尚書給攔住了,非拉著他去他們衙門搞土木研究。大概是怕他無聊,還讓劉宗孝全程陪著,端茶送水,小意伺候。

為了準時準點下值,顧誠又拿出了老黃牛的拚命精神,任勞任怨。回了家,見了祖母,屋裡空蕩蕩的沒有旁人,失落。

言歸正傳,侯夫人無端猜測了下,顧誠豎了耳朵聽。

劉宗孝那倭瓜的話聽一次想打他一次,顧誠希望祖母能派人過去問一問。

畫屏站邊上布菜,聞言插話道:“不是說善善懷有身孕了嗎?”

一句話所有人都看了過去,顧誠手裡的筷子直接掉了,好在大家都太過驚訝,沒人注意到。

畫屏捂住了嘴,眼珠子瞪得賊大。感覺自己又嘴快說錯了話。

侯夫人反應了下,喜道:“你怎麼知道的?善善跟你說的?這孩子怎麼瞞我們這麼久啊。”添丁進口人間喜事,侯夫人喜歡善善自然希望她過的好。

畫屏將頭往應嬤嬤那一扭:“應嬤嬤說的呀。”

應嬤嬤無端被點名,人都抽了抽:“我?我什麼時候跟你說了?這事我不知道。”

畫屏已經開始心虛了,見所有人都盯著自己,支支吾吾道:“就昨天應嬤嬤和老太太閒聊,我聽了一耳朵,不是嗎?”

眾人表情各異。

銀燭已經去打她妹妹了,見天的嘴上就沒個把門的,什麼往玩外說,不知道還瞎說。

其實,畫屏也就在顧家人麵前這樣,在外頭嘴嚴的很。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說:“那是應嬤嬤擔心善善隻顧著這頭,怕她冷落了劉大人,又想著他們夫婦已成親四載,連個孩子都沒。勸誡她不要每日都來這邊,多顧著家裡頭,早日要個孩子,也送來我們玩玩啊。”

侯夫人跟著笑:“啊,我喜歡小孩子呀,要是像善善該多好啊,一定非常可愛,招人心疼。”

顧誠這一晚的心理活動可謂一波三折,他第一次生出了將畫屏連同顧魏一起叉回青宣的想法。而後,他又在他娘和他祖母描繪的善善和小寶貝的美好畫麵中,多乾了兩碗飯。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夜裡的夢就綺麗的不可描述了,次日醒來,人就尷尬了。

今日休沐,顧誠不用當值。但他在青宣就養成了習慣,一年四季,天不亮都會早起練功。跟往日一樣,銀燭領著丫頭們進屋掃灑,一推門,顧誠驚了一跳,喝問:“誰?出去!”

丫頭們都嚇到了,紛紛後退。站在院子裡彼此對視,回不過來神。

少爺這是怎麼了?從來沒這樣過啊!

銀燭默默想了會,想著動物求偶的時候都狂躁易怒,大概人也一樣?

因此,也沒有大驚小怪,隻遣散了下人,將潑猴兒叫來,讓他去少爺屋門口伺候著,隨叫隨到。

顧少爺尷尬的解決了自他成年後屈指可數的尷尬事。以前也不是沒經曆過,不過那會兒沒有臉,全憑一腔衝動,解決了就完事了。這次讓他驚魂難安的是一直朦朦朧朧的人忽然有了臉,更糟糕的是,還還回味無窮,揮之不去。

顧少爺覺得自己攤上大事了,而後一個上午,他都呆坐在屋內。

參禪。

顧老太太和侯夫人背後笑話他,沒跑了,肯定是了,魂都被勾沒了。

期間,工部的聶宏傑大人來了一趟,指名道姓要見顧誠。

侯夫人說:“哦!我想起來了,之前一直聽說小誠在幫工部乾活,不會是工部哪位大人家的姐妹或女兒吧?”

老太太閉目想了下,表情變了變:“聶大人的女兒我都見過,長相……”一言難儘。

她是長輩,不好評價。

顧誠避而不見,聶大人又不能來硬的拿人,跟顧老太太一通閒聊,深切表達了愛才惜才之心。

侯夫人聽著心都疼了,她就說她兒子怎麼現在老熬夜,原來問題出在這。

問清楚情況,不關兒女婚事,老太太、侯夫人都暗自鬆了口氣。

聶宏傑身量高大,膀大腰圓,體毛濃重。

據說,他的倆個女兒都隨了父親的……體貌特征。

聶宏傑剛走,何不憶就來了。

他是聽說顧誠要參加冬狩,心裡頗為驚異,過來問問情況。

顧誠盤腿坐在蒲團上,直著眼,也不知在想什麼。何不憶抖落一身飛雪,潑猴兒上前接過。

顧誠也不知怎麼了,現在就連看到潑猴兒都心虛,說:“你怎麼進來了?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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