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嘩然,正轉頭尋找微弱聲音的來源。
佟霖麵無表情,沒有猶豫地回:“我是林景舟的妻子。”
周圍隱約響起陣陣籲聲。
在水庫邊遊玩的研究院同事不少,這個消息將會隨著林景舟入水救人消息在救護車駛離水庫前傳遍整個研究院。
一表人才的副教授和年輕貌美的科研助理, 這是一個留有無限遐想空間的關係。
比任何英雄舍己救人都更容易激活人類的八卦本能。
佟霖恍若未聞, “師兄, 這是房卡,麻煩您把林老師……”
她的臉很平靜, 停頓了下, 換了個稱呼,“麻煩把景舟的換洗衣物送到……”
旁邊的護士補充:“省人醫。”
佟霖的話衝擊力太強, 宋寧仍舊驚愣在原地。
聞曉雯迅速反應過來,接過房卡隻讓佟霖放心, 順帶替她驅走周圍的探尋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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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人民醫院,一個讓佟霖在一瞬間迅速長大的地方,一個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佟霖在這裡度過了整個研究生三年級,九樓的住院區和三樓的透析區是她的兩點一線。
在大腦極度緊繃的狀態裡,佟霖迅速從虛無的夢境抽離,保持著高度的冷靜。
她對四年前的路線依舊輕車熟路,在一樓大廳掛號、排隊、繳費,垂著腦袋站在急診室門口等待林景舟縫合傷口。
林景舟入水瞬間身體不慎被水庫沉石劃傷,額頭兩針、傷口較大的左手則需要局部麻醉縫合四針。
佟霖在一旁耐心回應著林老爺子的電話,應付同事們爆炸式的關心,安慰強撐著不讓眼淚落下的祁霽師姐,替林景舟去看望從手術室出來的Grace。
冷靜到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提線木偶。
兩個人默不作聲地在醫院急診大廳坐了會,急診大廳人來人往,人聲鼎沸,他們像是一場沉浸式話劇的局外人,又被迫沉浸其中。
二十三歲的佟霖也曾如此,站在醫院繳費大廳,人來來往往,嘈雜聲音似劃過耳邊的防空警報,她的眼神警覺,佇立起刺蝟般的鎧甲。
每一張病床被推出病房時,她都能在刺耳防空警報下窺聽到病友的唏噓和感歎。
直到雪白床單蓋上佟父毫無血色的臉頰,她成為了唏噓的當事人。
她期盼有個地方可以逃走,躲過那些人的探尋視線,可偏偏無處可逃。
於是被迫極速成長,直麵生離死彆。
林景舟伸手握緊佟霖的手指,冰冷得像是個塊零度的冰塊。
他的聲音低啞,“我們回家吧。”
再次墮入深淵夢境的佟霖眼神渙散,她想到佟母的最後一次透析,她向上司請了事假,想幼稚地和這兩年來的醫院生活做個告彆。
佟母依舊咄咄逼人:“你乾嘛來,這種事要什麼兩個人。”
“請假是不是要扣工資?”
“又是醫藥費又是扣掉的工資,你會不會算這筆賬。”
最後,她們不歡而散,在醫院門口分道揚鑣,一個朝家走去,一個朝公司走去。
林景舟說出她無比渴望從佟母嘴裡聽到的那句“我們回家吧”,手裡的炙熱在逐漸融化冰塊,化為水滴,成為涓涓細流。
佟霖安靜地注視了林景舟幾秒,應道:“好。”
她又說:“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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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南湖灣後也沒閒著,宋寧師兄把林景舟的所有行李搬去了主臥,林老爺子放心不下派了阿姨替他們做飯,佟母聽聞此事就要動身從鄉下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