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度十分尷尬, 在場三個人麵麵相覷, 誰也沒有打破這份沉默。
半晌,陶語頭疼道;“周英, 你聽我解釋……”
“我明白了!”周英愣了許久後臉色突然爆紅, 慌裡慌張道,“對對對不起,我去樓下等你,今天的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說完就火燒屁股一般逃了。他一離開,陶語立刻皺眉看向嶽臨澤:“我怎麼跟你說的, 不是說讓你好好藏著嗎?”
“我就是看你洗手台有些亂, 所以想幫你整理一下。”嶽臨澤無辜道。
陶語冷笑一聲:“你覺得我會信?如果今天的事泄露出去了,我還能在島上待嗎?你就這麼想趕我走?”
“我什麼時候想趕你走了,還有, 咱們又不是在床上被抓住的, 你怕周英做什麼?”嶽臨澤解釋著解釋著, 語氣也跟著不好起來, “還是說你覺得讓一個囚犯出現在自己房間,很丟臉?”
“不應該覺得丟臉嗎嶽臨澤?”陶語掃了他一眼,決定今天開始就給他好好上上這門課,“你該不會覺得, 人和人之間是沒有任何區彆的吧?”
她說完頓了一下,覺得火候差不多了, 就決定先去找周英解釋一下, 上次她裝病的事在囑咐周英之後, 周英就沒有泄露出去,希望這次也可以。
這麼想著,陶語就要離開,結果被嶽臨澤一把抓住了手臂:“解釋清楚,什麼叫覺得丟臉,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跟我在一起?”
陶語一把甩開他,掃了他一眼後冷淡道:“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說完她便急匆匆下樓了。
嶽臨澤站在屋裡許久,扭頭看向漏掉的洗手台,低歎一聲失算了啊。他故意把台子砸出響聲,為的就是逼陶語在周英麵前承認他們的關係,卻沒想到陶語打內心深處都是看不起他的,從頭到尾都沒把他放在自己的天平上。
所以他對她來說算什麼?島上排遣寂寞的工具?嶽臨澤想到這種可能,臉色暗了些。他曾經和陶語說過這樣也沒關係,可真當兩個人在一起後,他才發現怎麼會沒關係,他想要陶語發自內心的愛,而不是一時的湊合。
陶語跑出家門後,反而沒那麼著急了,用對講機聯絡上周英後,便去找他了。周英就在宿舍樓下的角落裡等著,看到陶語出來後立刻迎了上去。
陶語看著他有些彆扭的臉,無奈的歎了聲氣:“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也就不瞞你了,我和嶽臨澤是……”
“你不用跟我解釋的!我能理解!”周英忙打斷她,說完吭哧一聲,“那什麼,冒昧問一句,你和他是認真的還是玩玩啊?”
陶語頓了一下,慢吞吞道:“我從來沒興趣玩什麼。”
“……行吧,隻是你以後小心點,雖然監獄裡不管這些,但是說出去還是太不好聽了,而且年底會有考評,要是被老常他們抓住把柄,你年終獎就彆想要了。”周英滿臉複雜的看著她。
陶語笑笑:“我知道了,以後會小心的,就是你……”
“我不會說出去的,”周英立刻保證道,“你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陶語點了點頭,認真道:“多謝。”
周英還是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頭後歎了聲氣:“你如果是認真的話,那以後打算怎麼辦?這座島上的犯人都是犯了死罪,又靠關係活下來的,一輩子都不會離開這座島,你難道還要留在這裡守他一輩子嗎?”
“誰知道呢,走一步算一步吧。”陶語笑道,嶽臨澤領悟能力不低,在她今天說完那些傷人的話後,他肯定會有所思考,說不定就想通了兩個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然後就開始對未來做出規劃。
周英欲言又止的看她一眼,總覺得她好像把什麼事情都想得太簡單了,但糾結許久後還是什麼都沒說,隻是有些無奈道:“這樣也挺好的,至少你們不用異地了,不會像我一樣,談了這麼久戀愛,結果老婆生個混血……”
陶語同情的看他一眼:“行了,不提這事了,你不是說要幫我排節目嗎?走吧。”
“嗯,走。”提起這件事,周英立刻又有了精神,和陶語一起聊著天朝操場走去。
宿舍樓上,嶽臨澤沉默的站在窗邊,盯著他們兩個逐漸遠去,眼底閃過一絲怒意。
今天是最後一次彩排,胖子他們等了許久才把嶽臨澤等來,胖子立刻迎了上去,擠眉弄眼道:“老大,昨天怎麼樣啊?”說完猥瑣的嘿嘿笑了幾聲。
嶽臨澤輕描淡寫的掃了他一眼,胖子立刻僵住不動了,等回過神時,嶽臨澤已經走遠,他一臉莫名:“這是怎麼了?”
誰也沒敢去問老大怎麼了,所以一群人就看到嶽臨澤的臉一直臭著,也不搭理誰。細心的胖子更是發現,老大在和警官對上時,誰也沒有主動搭理誰,於是他驚恐的確認,他們又吵架了!
“倆男的怎麼這麼麻煩。”胖子心中隱隱有些嫌棄,他以前談女朋友的時候都沒有這樣過。
陶語發現嶽臨澤不理她了,是當日晚飯結束後,在瘦猴又送了她一塊糖時,她隨手將糖放進口袋,走去嶽臨澤身邊道:“今天晚飯怎麼吃那麼少,不餓嗎?”
嶽臨澤冷淡的看她一眼,緩緩道:“高貴的警官大人也會關心我們這些囚犯的饑飽嗎?”
陶語頓了一下,總覺得他的話裡有話,忍不住皺眉道:“你還在為早上的事生氣?”
“被自己女人看不起,難道我不該生氣?”嶽臨澤淡淡道。
陶語勾了勾唇角,低聲道:“我說的是實話,你為什麼要生氣?你現在要做的,應該是想辦法擺脫自己的囚犯身份。”
“我就是個犯人,沒那麼大的能力。”嶽臨澤似笑非笑道。
陶語皺了皺眉:“那就想辦法給自己找點事情做,讓自己有點目標,哪怕是做囚犯,也做個積極生活的囚犯,這一點不難吧?”
“囚犯為什麼要積極生活?我現在挺好,”嶽臨澤說完看了她一眼,嗤笑道,“陶警官打心底看不上我,所以才總想讓我變得好一些,好能配得上你,可是你似乎忘了一點,忘了問我有沒有興趣那麼做。”
陶語停下腳步,定定的看著他,然而嶽臨澤沒有停下來,繼續往前走著。兩個人隔開一段距離後,陶語才冷著臉追了上去:“那就隨便你好了,不要覺得我喜歡你,你就可以不用努力,這裡渾渾噩噩的囚犯多了,長得還行的也不止你一個,彆讓我這麼快對你失去興趣。”
嶽臨澤臉上閃過一絲狠戾,剛要問她是什麼意思,牢房便到了眼前,陶語麵無表情的看著他:“進去。”
嶽臨澤和她對視片刻,漠然的進屋去了。他一進門,陶語便將門鎖上了,站在門板外冷笑:“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和我之間的差彆,你連最基本的自由都沒有,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是不公平的,麻煩你不要再跟我索要那些有的沒的。尊重?你尊重自己了嗎,就想讓我尊重你。”
陶語說完便冷著臉離開了,她心裡也是有些生氣的,她本以為在自己說完刺激他的話之後,他會開始反思現在的生活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但是現在看來指望他自己能想明白這件事實在是太難了。
一想到這件事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她在他心裡的存在,不足以跟他的戾氣抗衡,陶語便更加鬱悶,決定在他沒想清楚之前,都不要搭理他了。
而嶽臨澤隻要想到她對自己的輕視,心中也是氣結,決心要晾她幾天,告訴她自己也沒那麼喜歡她,好叫她以後都收斂點。於是兩個人剛好沒兩天,就又開始冷戰起來。
之後幾天兩個人互不搭理,仿佛徹底陌路了一般,陶語心中有些慌,怕嶽臨澤真要不喜歡她了,那以後無論是正向引導還是反向引導,估計都沒什麼用了。而嶽臨澤心中也漸漸沒底了,尤其是看到陶語沒事人一樣時,心中更是憂慮。
她最近跟周英那小白臉走得很近,該不會是徹底對他沒興趣了吧?
這種膠著的狀態一直持續到檢查團來、正式舉辦歡迎會時。
犯人在底下分區坐下,而獄警則是跟檢查團的人坐在前方,隻有陶語一人沒在領導席,反而是坐在五區的位置上。
胖子看看陶語又看看嶽臨澤,最後真心實意道:“老大,你們男人之間談戀愛怎麼也這麼憋屈啊,這都幾天了,你和他還沒和好啊?他怎麼比我之前的女朋友都難搞?”
嶽臨澤斜了他一眼,冷笑一聲道:“因為她就是個特彆難搞的人。”小心眼脾氣壞,卻偏偏沒什麼腦子,其他獄警都在前麵巴結檢查團,隻有她跟個傻子一樣坐在囚犯裡。
胖子齜了齜牙,嫌棄的看了眼陶語,先前還覺得這獄警挺酷的,沒想到也是個麻煩的主,他家老大真是倒了大黴了,攤上這麼個祖宗。
“老大你彆擔心,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必須得訓,我告訴你……咦?”胖子剛要出謀劃策,一扭頭嶽臨澤已經不見了,再抬頭就看到他往五區的方向走去。他無語的歎了聲氣,看來老大是被警官吃死了啊。
陶語坐在五區的板凳上有些心不在焉,李迅看她一眼懶得搭理,就搬著凳子去彆的地方坐了,隻剩下瘦猴和她坐在一起。
“警官,你要表演的節目是什麼啊?”瘦猴攀談。
陶語掃了他一眼,垂眸道:“武術。”
“喲,您還會武術呢,可真厲害。”瘦猴感歎道。
陶語笑笑,沒有再多說,她本來是打算上去唱個歌的,也跟周英排練過了,結果被老常無情的pass了,說六區已經有樂隊演出了,她一個人上來唱個歌肯定顯得比較乾巴,無奈她隻能臨時換了武術。
嗯,太極拳應該也算武術吧。
她歎了聲氣,連嶽臨澤的事都顧不上憂愁了,滿心都在想著大一時學的太極動作。
“警官彆太擔心,吃塊糖冷靜一下吧。”瘦猴說著,從口袋裡掏出兩塊糖。
陶語笑笑:“不用。”
“就給您一塊,另一塊我還得吃呢,彆客氣。”瘦猴笑了起來。
陶語盛情難卻,便從他手中挑了一塊拿在手裡,並沒有要吃的意思,倒是瘦猴,在她選完之後,快速將手裡那塊給剝開了,塞到嘴裡嚼了起來:“警官你嘗嘗啊,我覺得這糖味道不錯,是我母親親手做好托人送進來的。”
陶語頓了一下,看向手心裡的糖,這才發現外包裝確實是手工做的,她笑了一聲道:“好,我嘗嘗。”
她說完就剝開了糖紙,還沒放進嘴裡,就聽到身後有人涼涼道:“警官,你吃了這糖,就不怕被毒死嗎?”
陶語手指停頓一瞬,接著麵無表情的把糖塞進嘴裡,滿滿的奶香立刻彌漫口腔,她目不轉睛的盯著舞台上,這會兒周英正在上麵轉手絹轉得歡快。
瘦猴看到嶽臨澤來了,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笑意,他猶豫一下後走到李迅身邊坐下。李迅看到嶽臨澤到自己的地盤來了,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把這筆賬給他記下了,囑咐兄弟們待會兒的演出賣力點,一定要把嶽臨澤在禁閉室關夠10天。
陶語察覺到嶽臨澤坐在身邊後,立刻繃緊了身體,手指不自覺的握到了警棍手柄上,隨時準備給他一下。
嶽臨澤看出了她的戒備,嘲笑道:“有膽子吃瘦猴的東西,就沒膽子跟我坐在一起?你知道他以前是乾什麼的嗎?”
“我為什麼一定要知道他以前是乾什麼的?”陶語的目光漸漸變得冷淡,“這座島上的人,個個都是犯了死罪的,真要細究起來,哪個我都不能接觸。”
她說完停頓一瞬,斜眼看向嶽臨澤:“包括你在內。”
嶽臨澤嘴唇動了動,半晌道:“我和他們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你和他們,都是這座監獄裡的囚犯。”陶語扭頭盯著他,希望他能說下去,告訴她他是被冤枉的,且有能力離開這裡。
嶽臨澤和她對視許久,最後露出一個笑容:“你說的對,我也是這裡的囚犯。”
像是心裡的氣球被紮了一下,噗嗤一下卸了勁,陶語愣了許久,才緩緩看向舞台上。
“所以啊,我們本來就是不對等的,你就不要總是想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我身邊了,”陶語淡淡道,“畢竟等我以後離開了,我們之間也就徹底結束了。”
嶽臨澤垂眸,他想說無所謂,可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了。沒意思,這話他自己都不信,又何必裝給陶語看。
“陶警官!下一個該你了!”周英彎腰跑了過來,“後台讓我提醒一下你。”
陶語點了點頭:“好,我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