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家大宅, 一股奇怪的氣味飄散在每個角落, 所有傭人都忍不住皺眉,互相看了看眼色,最後都忍不住看向味道的來源方向——餐廳。
而身處味道正中心的陶語, 在看到一條黑紅交錯的魚端上桌後,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了,可被嶽臨的目光脅迫著,她隻能僵硬的拿起筷子,剝開異常慘烈的外皮, 去夾裡麵還算正常顏色的魚肉。
“大少爺,這是您第一次做飯?”陶語訕笑著, 撥了一下沒撥動,一低頭就看到魚外麵一層白色的下,是透明且緊致一看就沒熟的魚肉。
……嶽臨也算得上天賦異稟了, 那麼容易熟的魚, 他都能在把外皮燒焦的情況下, 裡麵還是全生的。
嶽臨看了她的筷子一眼,緩緩道:“魚要做得鮮才好,看來我還算合格。”
陶語:“……”行吧,您自己滿意了,這條魚也算是犧牲得值了。
也是她自己作死, 嶽臨最近一直拉著她看恐怖電影, 玩他私人樂園裡那些坐著不動的VR遊戲, 美名其曰是培養感情, 她被荼毒得快死了,上次就拒絕了他,坦言不喜歡這種方式,他追問時她隨口說喜歡會做飯的男人。
嶽臨似乎打定主意攻心,想讓嶽澤徹底的輸給他,所以對她的容忍度高出了不少。
於是就有了今天這樣一個場景。陶語看著此刻紅黑白顏色鮮明的魚,又一次覺得自己嘴欠。
她隨手扒拉兩下魚,隻沾了沾旁邊的醬汁,筷子就拐回來夾了一筷子米飯吃了,虛偽的誇讚:“大少爺做的醬汁真香。”至少醬油和醋還是那個味道,就是腥了點鹹了點。
“喜歡的話,就全吃了。”嶽臨看起來心情不錯,平日裡蒼白的臉色上也有了一絲血色。
陶語一哽,差點被咽下去的米飯給噎死,她忙喝了兩口水,訕笑道:“可是我今天早上吃了六個包子,這會兒不算太餓。”
“能吃多少算多少。”嶽臨還算好說話。
陶語點了點頭,然後開始了沾一下醬汁吃一口米飯的過程,全程沒有再碰那條慘烈的魚一下。
嶽臨本來眼底還算有三分笑意,慢慢的這點笑就淡了,最後直接消失得一乾二淨。
在陶語正扒拉最後一口米飯時,他緩緩道:“我小時候養過一條狗。”
“嗯?”陶語下意識的抬起頭。
嶽臨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當時買了最好的狗糧喂它,但是它卻不吃我準備的東西,你猜最後怎麼樣了。”
管家一聽他主動提起小時候的事,有些驚訝的看向他。
“……怎麼樣了?”陶語艱難的咽下米飯,儘管知道他意有所指,但還是得硬著頭皮配合。
嶽臨唇角緩緩勾起,眼底一片冷然:“我把準備的狗糧,一點一點的親手塞到了它的喉嚨裡。”
“……”真想當個傻子,這樣就不用因為聽出他話裡的威脅而心驚膽戰了,陶語和他對視片刻,最後無欲無念的把筷子伸向了魚。
嶽臨這才滿意,拿著杯子喝了口水。
旁邊的管家看著陶語艱難的把半生不熟的魚肉吃了,嘴角忍不住抽搐起來,大少爺小時候養過一條狗他是記得的,隻是他怎麼不記得寵狗如命的大少爺有乾過虐待的事,當時要不是因為狗咬了二少爺,恐怕這會兒還在家裡養著呢。
少爺這話,也就騙騙不明真相的大少奶奶了,管家同情的看著陶語變了的臉色,心裡忍不住歎息一聲。
陶語把魚上麵熟了的部分吃個差不多時,感覺臉色都要變綠了,她當即放下筷子,生無可戀道:“您要不試試一點一點的塞到我嘴裡?我是真的咽不下去了。”
“既然飽了,就這樣吧。”嶽臨看自己的成果到底被人吃了,便退了一步道。
陶語如同獲救一般點了點頭,突然感覺到一陣反胃,她忍了忍道:“大少爺,我想先上去休息會兒。”
“去吧。”嶽臨並未起身,他待會兒還要接待個客人,所以不打算和她一起回去。
陶語點了點頭,立刻轉身朝樓上去了,等一進電梯就開始捂著嘴,電梯門再次開時立刻衝了出去,跑回房間洗手間昏天黑地的吐了起來。
而樓下的嶽臨也移步到了客廳,等待他的客人到來。管家欲言又止的看他一眼,最後給他倒了杯清水:“大少爺,該吃藥了。”
嶽臨平靜的接過藥吃了下去,雖然還是沒什麼表情,可管家就是能看出他的心情不錯。管家抿唇:“大少爺,您對大少奶奶,到底是怎麼想的?”
“能怎麼想?”嶽臨掃了他一眼。
管家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您到底是把她當做報複二少爺的工具,還是真心喜歡她,所以想和她共度一生呢?”
“有區彆嗎?”這在他眼裡是一件事,陶語是嶽澤的初戀,是嶽澤會記一輩子的女人,他要想惡心嶽澤一輩子,就要和陶語共度一生。
管家看著他不開竅的樣子很是擔心:“當然不一樣,您如果隻是報複,那您會在報複成功後覺得開心,如果您想和大少奶奶共度一生,那現在追求她的過程就會覺得快樂,您現在是什麼心情呢?”
嶽臨微愣,腦子裡浮現陶語傻兮兮的和他保持距離的模樣,難得沒有開口說話。
管家歎了聲氣:“您要先想清楚這其中的區彆,如果隻是報複,那就不要放置真心,如果不止是報複,那就不要傷大少奶奶的心,因為一旦她喜歡上您,就會因為你的初衷感到難過,到時候最痛苦的還是您。”
“我和陶語認識的還沒她和嶽澤早,在我沒見過陶語時,他們兩個就已經在一起了,說起來我也算插足,管家不會為嶽澤感到不平嗎?”嶽臨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拋出另一個問題。
管家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回答:“二少爺沒了大少奶奶,他可以找彆的女朋友,但大少奶奶是大少爺的福星,大少爺不能沒有她。”
“如果沒有衝喜這回事呢?”嶽臨繼續問,什麼八字什麼衝喜,他向來不信這些。
管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半晌還是遵從了自己的內心:“……我還是希望大少爺能快樂。”
嶽臨嘲諷的勾起唇角,眼底一片凜然。
眼看氣氛越來越僵硬,管家急忙道:“仔細接觸後,我覺得大少奶奶是個特彆好的姑娘,大少爺既然不算討厭她,那就對她上點心吧,有大少奶奶在,這宅子裡都沒那麼無聊了。”
嶽臨垂眸,在管家以為他不會答應時,他緩緩道:“我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他該拿陶語怎麼辦。
管家訕訕的點了點頭,站在他一旁不說話了。兩個人沉默一會兒,秘書急匆匆從門外走了進來:“大少爺,周家的人來了,他們家老爺子親自過來的。”
“讓他進來。”嶽臨頷首,雖然還是那副淡淡的樣子,周身的氣場卻沉了下來,哪怕身體單薄,可卻讓人不敢直視。
秘書聞言轉身去請,管家驚訝的看著嶽臨:“我以為周家會派個小輩來請,沒想到周老爺子親自來了。”
“前天嶽澤砸了周家的第一堂口,把他們管事的打斷了三根肋骨,事情鬨那麼大,他們怎麼敢再派個小輩來敷衍。”嶽臨平靜的闡述,仿佛一切都和他無關一般。
管家一聽心裡就明白了,合著是二少爺搞了他們的人,他們又礙於嶽家的麵子不敢跟二少爺硬碰硬,所以找大少爺說和來了。
他有些同情周家攤上了周英那麼個倒黴孫子,竟然想對二少爺下殺手也就算了,還害大少爺陷入危險,最後在重症監護室住了那麼多天,兩位少爺恐怕都不會善罷甘休。
“那您打算怎麼辦?”管家疑惑,以大少爺的脾氣,是絕對不會護著二少爺的,可如果不護著,就意味著放過周家?
嶽臨嘲諷的勾起唇角:“嶽澤怎麼樣,那是他和周家的事,我和周家的事,也要解決得我滿意才行。”
管家大概知道他要怎麼做了,心裡不免對周家多了幾分同情。
陶語在洗手間吐了個昏天黑地,最後整個人都虛弱的趴在馬桶上,一張臉慘白慘白的,看起來好不憔悴。
她休息了好久,才撐著馬桶站起來,漱了漱口後從洗手間出去了,趴到沙發上休息去了。一連休息許久,她才覺得自己緩過來了點,抬頭看到嶽臨還沒回來,心裡有些好奇,就打算出去看看,結果一出門就聽到一個老爺子洪亮的笑聲。
“我就知道大少爺最是明事理,周英不懂事,敢那麼嚇唬二少爺,現在二少爺仇也報了,那這事咱們就算過去了,您覺得怎麼樣?”
陶語一聽到二少爺三個字,心裡頓時咯噔一下,悄悄走到走廊裡,借著柱子的遮擋往下看,就看到一個花白胡穿唐裝的老頭坐在嶽臨對麵,此刻模樣看起來十分高興。
“嶽澤的事,我向來不管。”嶽臨淡淡道。
老頭點了點頭:“那就好那就好,大少爺這麼說了,我也就放心了,這個月二十三號,是老頭子七十歲的壽宴,不知大少爺可否願意賞臉?”
“周老爺子大概知道,我身體不太好,受不住那些熱鬨。”嶽臨緩緩道。
老頭笑道:“就當給老頭子個麵子,哪怕就去點個卯呢,大少爺之前婚禮臨時取消,我們這些人可是好奇您夫人是哪位有福人呢,不如帶著夫人去坐坐如何?”
陶語見他們沒有再聊嶽澤的事,又聽了幾句後就心事重重的回屋了,不停的想嶽澤是出什麼事了,能讓人家家裡的長輩找到嶽家來,那個跟嶽澤有矛盾的,應該是周英吧,嶽澤在他手下吃虧了嗎?
她擔心得不行,可又不敢去找嶽臨問,隻能自己胡思亂想,本來就不舒服的胃,這會兒燒灼感好像更嚴重了。
樓下,嶽臨送走周老爺子,氣息已經隱隱有些不順,管家忙扶住他,一邊幫他拍背一邊疑惑:“大少爺,您向來不願參加這種宴會,怎麼這次要去了,難道是因為……”想讓大少奶奶在眾人麵前露露臉?
嶽臨掃他一眼,淡淡道:“不去,怎麼讓他放下警惕,你最近盯緊周氏的動向,我要他們三個月內,所有的大型項目資料。”
他雖然這麼說,可心裡也是明白的,不過是想帶陶語出去見見人,告訴那些人他的夫人是誰而已。
“好的,大少爺。”管家垂首道。
嶽臨看了他一眼,轉身朝樓上走去,管家看著他的背影微微失神,以前大少爺最不喜歡留在臥室裡,說那讓他有種自己是個廢物的感覺,可自從大少奶奶來了,他好像對臥室都沒那麼抗拒了。
這種變化管家也說不出是好還是不好,隻是希望大少爺能儘早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麼,免得到時候會受到傷害。
嶽臨回到房間,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沙發上正皺著眉頭睡覺的陶語,他停頓一下,下意識的腳步輕了起來,走到書架旁拿了本書,坐到床上開始看,一時間屋裡隻剩下緩慢的書本翻頁聲。
時間慢慢的過去,天漸漸暗了下來,直到晚飯時間,陶語都沒有醒來。嶽臨叫了她一聲,結果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走到陶語身邊,蹙眉道:“起來,該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