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臨澤有些失望,不過也沒有像之前那樣過多糾纏,又問了一遍之後便轉身去沐浴了。
陶語一個人安靜的躺在床上,嘴角的笑意逐漸消失,聽到屏風後隱隱傳來的水聲,腦子裡逐漸閃過今晚嶽臨澤不對勁的地方,想著想著就感覺到困了,眼皮漸漸沉重起來。
在她即將陷入昏睡時,她心裡一驚,突然想起自己今日在府衙睡了那麼長時間,剛剛回來後也沒有覺得疲憊,現在這睡意來得太奇怪了些。但她心裡就算已經知道了不對,卻還是抵不過睡意閉上了眼睛。
在還有意識時,她隱隱聽到嶽臨澤的腳步聲,接著就是開門又關門的聲音,她很想睜開眼睛去看,可惜意識已經不聽使喚,在最後昏迷時,她想起了剛剛喝過的那杯水。
窗外月色徹底被烏雲擋住,先前還亮著的星星,卻因為突然變了的天色消失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陶語猛地睜開眼睛,喘息著猛地坐了起來,一摸臉上全是汗水。等眼睛適應了黑暗後她看向旁邊,確定沒人後立刻穿上鞋子朝外跑去,皺著眉頭無聲疾走,想要知道嶽臨澤這個時候跑去哪了。
當她出了院子後,她猛地想起今日嶽臨澤對管家不對勁的態度,停在原地猶豫一下後,堅定的朝著管家住的院子去了。
如果今日嶽臨澤所做的一切都隻是在詐她,那就說明自己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沒能打消他的懷疑,但如果不是,就是他今晚因為那個彈殼要做點什麼,說不定就是她查出他背後身份的機會。
是防守還是進攻,陶語隻一瞬間就做了決定,冷著臉朝管家院裡走去,剛走到院門口就聽到裡頭有說話聲,她心裡一緊,腳下的動靜放得更輕了些。等貼著院門口的牆站時,就已經能很清楚的聽到嶽臨澤和管家的說話聲了。
“如果你沒用它,這東西是從哪來的,我如何也沒想到,你竟然……”
嶽臨澤的聲音響起,陶語的眼睛瞬間眯了起來。
管家滄桑的聲音緩緩傳來:“是我大意了。”
“這根本不是你大不大意的事!”嶽臨澤的聲音裡夾雜著火氣和痛苦,“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殺人,如果不是我拿著這東西來找你,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打算告訴我,周英是你殺的?”
陶語猛地睜大眼睛,腦子因為嶽臨澤的話瞬間一團糟。他、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院子裡沉默許久,管家緩緩道:“相信我,他不是什麼好人,我殺他都是有原因的,再說如今你來問我,我不就儘數說了麼,若是想瞞著你,我大可以說這彈殼是不小心掉的,沒必要連周英的事也告訴你。”
“彈殼出現在我眼前絕非偶然,定然是有人發現是你的了,刻意拿來提醒我的……”嶽臨澤的聲音本還透著強硬,說著說著就開始哽咽,“我就你一個親人了,你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
管家輕笑一聲:“城主大人,你的家人還有夫人,即便我被發現了,日後你也有人照顧。”
“所以呢?就因為我有人照顧,你就可以胡作非為肆無忌憚了?!”嶽臨澤的聲音高了些,“先前是我不知道,既然知道了周英的死並非意外,那我絕對不會容你逍遙法外!”
管家不說話了,嶽臨澤的聲音裡已經有了哭腔:“為什麼,為什麼要殺周英,他做錯了什麼?”
陶語的耳朵瞬間支楞起來,許久之後,管家冷淡道:“因為他在你大婚的時候刻意想讓你出醜。”
陶語一愣,嶽臨澤似乎也愣住了,許久之後不可思議道:“就因為這件事?”
“難道還不夠?”管家反問,說完頓了一下,沉聲道,“他本來可以不必死的,但那日晚上我送賓客回家時,聽到他竟然出言不遜,大有顛覆您城主之位的意思,我絕對不允許這種禍害活著世上。”
“……或、或許他隻是耍耍嘴皮子。”嶽臨澤痛苦道。
管家笑了起來:“城主大人,不要將人想得太簡單。”
“那鐵東西呢?你交出來,日後不準再碰,”嶽臨澤道,“至於你的罪孽,一切交由府衙處理。”
陶語立刻意識到他口中的鐵東西或許就是槍,果然,管家開口道:“那東西是我撿來的,便是我的東西,恐怕我不會交給您。”
“既然是撿的,必然是有主人的,如何就成了你的,快交給我!”嶽臨澤皺眉道。
管家再次沉默下來,接著緩緩道:“城主大人,我教你改律法定規矩,隻因為你想讓無還城越來越好,如今殺周英,也是為了讓你的心願得以更好的完成,怎麼我還記得你的願望,你反倒是有些忘了呢?”
“……彆說那麼多,把東西交出來。”嶽臨澤冷靜了些,聲音再次強硬。
管家的聲音淡了下來,語氣中隱有歎息:“城主,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呢。”
接著便是漫長的沉默,在一片寂靜中,陶語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忍不住從牆後探了探身子,想看裡麵發生了什麼,卻不料正看到管家的手緩緩放入懷中,仿佛要拿什麼東西,而嶽臨澤此刻在氣頭上,並未注意到他的舉動。
電光火石之間,陶語失聲叫了出來,猛地朝前撲去:“臨澤小心!”
管家和嶽臨澤同時一驚,嶽臨澤下意識的躲開,管家的槍已經掏了出來。陶語瞬間睜大了眼睛,隨著一聲槍響,眼前的一切仿佛按下了慢速播放一般,嶽臨澤身體一顫,接著摔到了地上。
“臨澤!”陶語的聲音有些破音,朝著他的方向衝了過去,這個空隙的時間,管家拿著槍已經逃走了。
她撲到嶽臨澤身邊顫著手檢查,看到傷口在手臂上後鬆了口氣,癱坐在地上。嶽臨澤忍著傷口傳來的劇痛,緊張又驚訝的看向陶語:“你怎麼來了?我不是……”
“閉嘴!”陶語紅著眼睛瞪了他一眼,撐著發軟的腿站了起來,伸手去拉他沒有受傷的胳膊。
嶽臨澤咬牙沒讓自己痛哼出聲,站起來後虛弱道:“我可以跟你解釋……”
“解釋什麼,解釋管家殺了周英的事?”陶語抬眼冷淡的看向他,在看到嶽臨澤表情一滯後垂眸,“我已經聽到了,先不說這事兒,把你傷處理好了再說。”
嶽臨澤不敢說話了,跟著她回了房間,陶語本來想找大夫,但被他堅決製止了,為了避免傷口處理不及時,加上這個時代的大夫未必有處理槍傷的經驗,陶語就沒有跟他犟,自己找來工具幫他取子彈。
等一切料理清楚,天邊已經泛起了光,兩個人沉默對坐許久,嶽臨澤才低落道:“管家殺了周英的事,我也是剛知道。”
“你是指剛剛知道的?”陶語看向他,等他點頭後問,“也就是說,先前你並不知道,可為什麼會突然想起去問管家這件事,還給我下了迷藥?”
嶽臨澤驚訝的看向她,陶語勾了勾唇角,又很快放了下去:“是困了還是彆的,我這麼大的人了,自然是分得清楚的。”
嶽臨澤苦笑一聲,從懷裡將彈殼取了出來:“因為這個。”
陶語看向彈殼,心頭微微一跳,不動聲色的等他解釋。嶽臨澤的眼眶紅了紅:“這東西就是剛剛打傷我的兵器射.出的,整個無還城隻有管家會有,我今日在酒樓見到了,便心裡覺得蹊蹺,回來後想去問管家。”
“你去了之後,管家就乾脆承認了他殺周英的事?”陶語接著他的話道。
嶽臨澤沉默許久,最後點了點頭,眼神中滿是痛苦掙紮:“管家先前千叮萬囑,這東西的存在又是秘密,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所以我隻能先給你下藥,再去找管家,可沒想到卻問出這樣一個秘密……”
陶語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你的錯,彆想太多……既然那個兵器是秘密,為什麼彈殼會出現在酒樓,還湊巧被你撿到,不會是有人故意的吧?”
嶽臨澤微微搖了搖頭,情緒還沉浸在悲傷裡:“這東西隻有管家和我知道是什麼,其他人沒有知情的,興許是誰覺得好玩,撿了之後又丟在那裡的吧。”
“是麼,既然沒人知道,那為什麼你在發現彈殼之後,就一直那麼緊張?”陶語擰了條帕子,輕輕擦拭他胳膊上流下來的血跡。
嶽臨澤苦笑一聲:“能不緊張嗎?隻有像剛才那樣用過了兵器,才會掉出這麼個東西,從我發現這東西開始,我就知道管家肯定做了什麼,可又不願相信,沒想到最後還是……”
這樣一來,一切都對上了,他先前所有的舉動都有了解釋,而管家也完美符合她之前做的神秘人人設,似乎已經完美無缺。
陶語指尖動了動,突然覺得胃裡一陣惡心,忙衝到門口彎腰嘔吐。嶽臨澤急忙追了過來:“怎麼了?!來人!去找大夫!”
陶語吐了個昏天黑地,等她意識漸漸清楚些時,已經被嶽臨澤抱回床上,他的傷口也因為大幅度動作又開始流血。
“臨澤……”陶語看到鮮紅的血皺起眉頭。
“彆說話,先漱漱口。”嶽臨澤打斷她的話,端著清水給她。
陶語漱了漱口之後倚著枕頭,還沒等歇過勁,又一陣反胃的感覺,隻是這次胃裡什麼東西都沒了,乾嘔了兩聲後便作罷。
她氣息有些不穩,心裡也開始起疑:“我這是怎麼了?”
“大夫馬上就來了,彆怕。”嶽臨澤擔憂的看著她,眼角處的紅印更加明顯。
正如他所說,大夫很快就披著一身涼氣進來了,為陶語診斷之後鬆了口氣。
“城主大人不必擔憂,夫人並無其他的事,隻是有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