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自然的,他就是韓氏商號的大管事。
上輩子韓菀和母親居於襄平侯府,他在外把總打理商號諸事。
父親死了,人心逐漸思變,這不奇怪。
不知變了多少人,但裡頭肯定有他。
沒有曹邑宰的裡應外合,任憑誰也不可能這麼快成功接收韓氏商號。
曹邑宰什麼時候變的,韓菀不知,但現在吧,很明顯他是在排除異己。
穆寒。
穆寒年紀雖輕,卻是隊副,待隊正羅叔卸任後,他就會接手,是韓父特地栽培的。韓父栽培的還不止這方麵,韓家下一代情況很特殊,韓琮體弱多病,很需要一個忠心能乾的輔助者,他選中的正是穆寒。
這個韓菀是知道一些的,她還知道父親已開始讓穆寒接觸商事。
曹邑宰自然不會不知。
他這是在趁她母親心慟神傷,心裡又難免怨怪親衛們護主不力,他避重就輕問一句,事兒就很順利了。
所以他神色自若,因為挑不出任何錯處。
韓菀深深看他一眼,沒有廢話,隻立即吩咐:“套車,馬上去!”
……
韓菀驅車八十裡,在郡城近郊,追上遣返隊伍。
遠遠看著,隊伍卻一陣騷動。
她心一緊,吩咐:“再快些!”
車夫連連揚鞭,雙轅輜車半盞茶後趕至,韓菀撩簾翹首望去。
第一眼,她就望見了穆寒,當即她眉心一蹙。
深秋百草泛黃的季節,冷風颯颯,一個高大的年輕男人立在騷動中心,荒原草地,他一身單薄黑色布衣,看著絲毫不覺冷,側顏肅靜,挺立動也不動。
他麵前是一個跨馬的褐色綢衣中年男人,大府管事裝束,正勃然大怒,暴喝一聲,狠狠一鞭抽過去。
精鐵長鞭破空“嗖”一聲,身邊女婢忍不住驚呼,韓菀心一緊,卻見穆寒抬手,準確抓住鞭身。
“啪”一聲重響,鞭稍在他腕間繞了幾圈,登時見血,皮開肉綻。
身邊諸衛麵露忿色,卻不敢語言。
那管事扯了扯鞭身,紋絲不動,不由大怒:“待回了府,我稟明夫人,有你好看的!”
他冷冷看一眼這群帶拷卑賤奴隸。
穆寒眸色一黯,挺直的脊梁卻分毫未動。
正當管事吩咐要押回去的時候,卻突然聽見車聲,詫異一抬頭,一架雙轅輜車,車前懸掛的正是“東陽”府徽。
他眉頭不禁一皺,卻不敢怠慢,立即翻身下馬見禮。
正驚疑這是誰,簾子一撩,一縷淡淡暖香順風送至,素色裙裾,銀簪束發,散在後背的烏黑青絲隨風而動,韓菀皺眉:“你是哪家的?”
“呃,小的是彭陵夫人府的。”
韓菀臉立即黑了。
穆寒有羯人血統,生得五官深邃,身材異常高大,苦練武藝多年一身肌肉緊致又結實,格外地健壯,如同黑豹一般賁張軀體爆發力十足。
分外得某一些貴婦的青睞。
時下貞操觀念淡薄,貴婦偷情或篡養麵首並不鮮見。
這個彭陵夫人曾向韓母討要過穆寒,被韓父黑著臉斷然拒絕。
管事訕訕:“小的湊巧碰上,欲討夫人歡心。”
“是嗎?”
韓菀不置可否,隻道:“母親昨日過於傷心,回頭想是不妥,故吩咐叫回。”
管事瞠目結舌:“這,這……”
沒什麼好這的,人沒到郡營,還沒接手,就還是她家的人。
韓菀隻吩咐打賞了郡營的人,後者得了封厚賞錢,樂得白跑一趟,跪地謝恩喜滋滋離去。
管事忿忿,卻無奈,也隻得僵著臉告退走了。
韓菀這才將視線看向穆寒。
她輕聲:“穆寒。”
穆寒就站在輜車前側三丈的地方,他頓了頓,立即上前見禮。
秋風颯颯,單薄布衣索索,軀體仿蓄勢待發,每一塊肌肉都爆發力十足,有幾道鞭痕勾損了薄薄布衣,傷口還在滲血。
他很高,她站在車上,如果不是低著頭,他怕比她還高些。
至車前三步,穆寒啪單膝跪下:“穆寒見過小主子!”
聲音不高,醇厚而微微暗啞,卻十分沉穩,令人不由生出可靠感覺。
有些熟悉,但更多是陌生的嗓音。
韓菀一時百感交集。
上輩子她死後,穆寒卻是掙紮上了岸,他負傷急奔百裡追殺那個陰翳男,最後同歸於儘。
她垂目盯著他的發頂。
其實她和穆寒也不很熟悉,上輩子因為弟弟的死,再見穆寒,是在去郇都的路上。
大雪紛飛,他傷痕累累蹌踉一路,跟了上來。
她這才從傷心疲病醒起,命人連夜折返東陽將親衛們贖回。
穆寒傷好後,感念他的忠,韓菀就將他放在身邊。
但韓菀身邊也不止一個護衛,穆寒一貫沉默寡言,平時他的存在感並不強烈的,卻不想……
連她母親都確信她的死訊設靈,可見對方布置天衣無縫,可即便是這樣了,穆寒仍卻不肯放棄。
她死了,他負傷狂奔百裡追殺。,她還記得那雙赤紅的眼睛,和平日的寡言沉默相比仿佛換了一個人,那種不顧一切的瘋狂廝殺,陰翳男被殺死了,那群黑衣人死傷大半,他渾身浴血。
他最後倒在帶她回郇都的路上,傷重不起,血儘而亡,撐著一口氣將她帶出山,倒在大路旁。
若非如此,恐怕她母親都不知她真正死訊。
這樣的忠誠,讓韓菀動容。
她親自下車,俯身伸出手,溫聲:“我來遲了。”
作者有話要說:首發兩更發射完畢!!
心水多年的梗,卑微愛忠犬心腹和他的主子大小姐,守護和被守護的故事,終於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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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雪×5、一顆仙人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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