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啊!
原來如此,那一切就變得合情合理了。
其實在此之前,韓菀心裡已隱隱有些猜測,但事關重大,不肯定之前她是不可能貿貿然撞到張允那邊去的,和穆寒商量過後,才有了這趟司馬府夜行。
司馬廣隨即給韓菀細述此事前後。
這事一開始是他偶然間發現的,很早,早在差不多三年前。
“那次我回鄉祭祖,正逢春雨連綿路有梗阻,無奈之下隻得繞行,至西郊,卻無意中發現太子丹似乎與張允私下會晤。”
風揚起兩車簾,驚鴻一瞥,裡麵那人仿佛是太子丹。
司馬廣詫異。
這太子丹是信國太子,正在郇國為質。這在如今是比較稀疏平常的事,相鄰的兩國表示信重和睦,又或者戰敗國或者什麼其他的原因,都會互遣質子。
信國和郇國是前者,郇信二國和臨近幾國都有互遣質子,因郇信是其中疆域和國力最強盛的兩國,所以彼此互遣的質子都是他們的太子。
由於是這個原因遣的質子,太子丹在郇都是很有地位和自由的。
隻不過吧,再怎麼自由,那也是質子身份,這樣的私下出行就有點太敏感了。
司馬廣若有所思,問了問路,事後又私下查了一番。最後得悉那條小路通往一處小彆院,彆院掛在一富商名下,這富商是太史張允的門人。
他把這個發現和韓伯齊說了,兩人商量了一下,隻佯作不知。再後來,過了一年多,韓伯齊突然來信,囑他仔細查清此事。
司馬廣本身有意外發現,從這個方向著力去查,沒多久就得到準確消息。
韓伯齊風塵仆仆趕赴郇都,他立即將此訊告知。
當時他問過什麼事,韓伯齊隻提了一下栗氏,言道無礙,他會處理妥當。
但誰知,真相竟是如此。
憶起韓父,司馬廣悲痛難掩,恨恨一陣,又叮囑韓菀:“若有事,賢侄女且傳信老夫就是!”
“謝司馬伯父。”
韓菀黯然片刻,很快打起精神,既然事情已了解清楚,她不再久留,和司馬廣說了幾句,趕在宵禁前的半個時辰,告辭離開。
穆寒背著她,兩人悄悄回到了韓府。
秋風颯颯,黃葉紛紛揚揚,酈陽居簷下的絹燈忽忽晃動,光影不斷在輕輕打轉。
侍衛林立,如今仆婢不經傳喚不得擅自走動,偌大的庭院很安靜,室內挑起燈火。
穆寒擰了熱帕,韓菀接過來擦了擦手臉,兩人坐下來商量事情。
“這張允果然是信國的人。”
且看來,位置不低,很可能是二把手。
太子丹太過矚目了,這等關頭,韓菀當然不可能貿然冒險去接觸他,這個張允正正合適。
是的,韓菀打算接觸信國的人。
她撫過從妝奩取的小信筒,這個小信筒是韓父的,是她從紫檀大床的暗格裡取出來的。
其餘東西太重要不能泄露,韓菀唯有取了這個信筒,用以緬懷其父。
奔波數年而未竟,韓父臨終前,想必極遺恨吧?
韓菀想起父親當時遺容,心裡澀疼,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完成他未竟心願,讓他黃泉路上得以瞑目。
且最重要的,韓菀也沒有其他路可以走了。
長吐了一口氣,韓菀才和穆寒說起自己的打算。這兩天苦思下來,這是唯一還有些許曙光可言的險著。
“郇王如狼似虎,我們隻能嘗試另尋倚仗。”
信王,信國,是她唯一能想到的。
所以韓菀第一時間才會想去弄清張允的身份。
她鬆了口氣,她現在是沒法去信國的,就算能去,貿然間她也沒法接觸信王或他的心腹。
好在她沒猜錯。
這第一步,算對上了。
一連串噩耗般的負麵變故後,終於有了個還算正麵還算利好的消息。
韓菀心裡輕快了一些,“我們明天再了解一下這信國。”
韓父的記錄,停留在“待察之”。
做這等重要決定之前,韓菀是必須先儘可能地先去了解信王和信國,看對方是否真英明仁義?
有多英明仁義?
值得韓菀孤注一擲到什麼程度。
上述種種,是一切根本,可萬萬不能過分急切了。
……
穆寒仔細思索過後,讚同韓菀的主意。
這事遂商定。
之後,兩人又就該如何了解信王和信國商議了一番。
韓菀心中有了章程,之後又細細推敲了一番,以確定並無紕漏。
她這才感覺口渴,端起茶盞一氣兒喝了半盞。
把漆盞擱回炕幾上,她回頭看穆寒。
正事說完了,她才有空去好好看看他。
穆寒還在凝眉思索,韓菀剛吩咐了他好些事,他正斟酌要如何安排人事,才可儘可能地快準得出結果。
室內靜謐,燈燭暈黃。
穆寒脊背挺直端坐在矮榻上,半昏半明的燭光為他的麵龐渲染上一層暖黃色澤,愈發襯他輪廓深邃,眉如刀鋒。
隻他的眸光和神色卻是極沉靜極內斂的。
正認真正經的男人有一種說不出的說不出的魅力,俊極了。
韓菀往日就不大感冒時下追捧的那種白皙風流美男子,至於問她那種才算俊,她又說不出來。
不過自從喜歡上穆寒後,心中總算有了標準,她就是喜歡他這種錚錚偉岸真男兒。
她托腮看了許久,看得穆寒不自在起來了。
穆寒時刻關注著她,又怎會察覺不到她的目光?她的喜愛這般直白,看得他心尖都燙了起來。
堅持了半晌,他還是沒忍住,抬了抬眼,“主……菀兒。”
被韓菀一瞪,先頓了頓,“菀兒”二字在舌尖滾了兩滾,低低吐出了出來。
長久的尊卑難免帶來僭越之感,又甜又澀,他喚得多少帶些拘謹,不過很快,穆寒就顧不上這些了。
韓菀聽了唇角翹了翹,湊上前,摟住他的脖子就在他臉頰親了一下,以資鼓勵。
她是直接支起身子撲過來的,穆寒趕緊接住她,淡淡桃花香盈滿懷,臉頰已一熱。
他心裡甜極,隻內斂慣了,如她一般熱情外向的表現做不到,隻那一雙淺褐色的眼眸卻柔和極了,如一泓淨水,軟化了他剛毅的五官。
穆寒坐直,小心翼翼調整一下坐姿,讓她靠得舒適。
其實昨日激情燃燒理智,穆寒有許多失控行為,今天情緒緩和下來,他難免多添了不少拘謹,手隻虛虛環著她,不敢主動。
隻韓菀卻是個熱情膽大的,凝視他半晌,忽主動湊上唇去。
穆寒來不及說話,唇上已一熱,柔軟馥鬱糾纏在唇齒間,他急喘一口氣,片刻,在她挑引下,開始慢慢笨拙回應她。
兩人親昵了好久,最後韓菀歪頭靠在他的肩窩上,靜靜聽他頸脈“噗噗”跳動聲。
兩人摟抱了有小半刻鐘。
穆寒可沒忘記她好幾天沒睡好了,他心疼得很,即便這來之不易的相愛如何讓他眷戀,她的一切在他心裡還是最重要的。
更珍愛,更不舍不得。
再摟了好一會兒,微微分開,他凝視她眼下青痕,低聲說:“您該歇息了。”
這幾日,她就昨天盹了那麼一小會。
困是確實困的,穆寒不說還好,一說韓菀就覺眼睛發澀困意上湧,她忍不住掩嘴打了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