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裡哼唧了幾聲, 皇帝已經細細地聽了。
都說童言無忌。
阿寶的小心機都寫在臉上。
是在為她父親與兄長表功,可是也的確確有其事。
阿寶的父親的確對他忠心耿耿,也的確在為了他的信任付出了無數。
皇帝便笑了笑,在阿寶期待的目光裡頷首說道, “薑將軍的確是朕的肱股。你母親願意隨你父親留在海疆經曆艱苦, 也的確賢良淑德。”謝氏本可以借著女兒回京都享福, 卻留在了環境遠遠比不上京都的海疆,自然是因夫妻情深, 想要為丈夫分憂的緣故。
而陪伴丈夫, 就要和愛女分離,還把愛女托付給長嫂,皇帝想了想, 覺得謝氏對範氏倒是怪信任的。
他微微頷首, 阿寶的眼睛已經亮了。
不說她爹爹在皇帝的心裡是努力的人, 隻說她娘親,得了皇帝的稱讚,皇帝都認可是賢良淑德的女子, 那以後誰還敢說謝氏的不好呢?
往後謝氏當真回了京都, 薑國公夫人再看不上謝氏,也不敢對謝氏說什麼難聽的話吧。
“其實換了旁人,娘親沒準兒還得尋思尋思。”阿寶心裡美滋滋地說道, “可因為托付的人是大伯娘,娘親再沒有擔心的了。”
她大伯娘是何等正直端方的人品, 那是經過了無數的時間的考驗的。
就說如今京都都說皇帝會廢後,可範氏卻依舊待中宮恭敬, 沒有半分落井下石, 這不就能看出人品了麼?
“而且我娘親說了, 大伯娘出身書香門第,範家是君子之家,鐵骨錚錚。跟著大伯娘,不僅能讓我學得為人端方正直的道理,還能跟著大伯娘讀書,做一個品性高潔的姑娘呢。”
阿寶美滋滋地就在皇帝的麵前吹噓自己的大伯娘,皇帝正含笑聽著,聽著聽著微微一愣,恍惚間仿佛想起了什麼,揉了揉眼角若有所思地問道,“鐵骨錚錚?”
書香門第倒是讀書人經常標榜的,可是鐵骨錚錚四個字卻不是尋常讀書人家掛在嘴邊。
他恍惚著似乎想起了什麼,阿寶正有些茫然,不知自己複述曾經娘親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有什麼不對,皇後卻心中一動,眼睛微微亮起,顧不得心裡還對皇帝因阿寶的事有些埋怨,忙勉強壓著心裡的驚喜,對皇帝輕聲說道,“陛下忘了麼?薑國公世子夫人的父親便是當年被先皇罷官的範禦史。範家老大人做過禦史,敢於犯言直諫,彈劾淮王。這鐵骨錚錚四個字,倒是也配得上。”
範氏的父親毫不畏懼先皇寵愛的淮王的權勢,當朝彈劾淮王激怒了先皇與淮王父子,因此被罷黜回了老家。
範氏也是因娘家連累,險些被薑國公世子給休了,也造成了小王氏的趁虛而入。
皇後與範氏之間的關係一向都是極好的,在東宮做太子妃的時候也應範氏的央求照顧過範氏之子薑鬆,也知道範家的事。
雖然說因薑國公在先皇麵前轉圜,範家隻是罷官,並沒有丟了命去,可說起來,當初範禦史被罷官,的確會讓人心裡覺得冤枉。
若是範禦史尚在朝中,薑國公夫人母子哪裡敢那樣欺淩範氏呢?
倒是當初罷了範禦史的官的先皇已經駕崩,到了新朝,其實範家跟皇帝之間也沒什麼仇怨。
相反,範禦史當初彈劾的是淮王,那是皇帝陛下的對頭,如今想想……
皇後眼底生出了幾分光亮。
若是範氏的父親能夠被皇帝反正,那對範氏來說,自然是極大的安慰。
哪怕如今也已經不懼怕薑國公夫人,可父親能重歸朝中,而不是空有滿腹才學與對朝廷的忠誠,卻隻能蝸居鄉下做個田舍翁,這對範禦史來說,也該是人生中最好的安慰吧?
她提到了範禦史,皇帝果然隱約有了幾分印象,頓時便想到了十多年前的一些事,又垂眸細細地想過,怔忡過後便對皇後疑惑地問道,“範家一直都沒有起複?”
“並沒有。”皇後便溫和地說道。
阿寶呆呆地看著,歪了歪小腦袋。
“說起來,當年能不畏懼淮王,一力彈劾他的罪過,觸怒了父皇也在所不惜,這樣的禦史,的確稱得上鐵骨錚錚。”皇帝見皇後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便若有所思地說道,“父皇當年……”他苦笑了兩聲,不想再提及曾經先皇對自己的猜忌還有打壓,緩緩地說道,“犯言直諫,鐵骨錚錚……”
他敲擊著一旁的小案思索著,目光帶著幾分閃動,阿寶覺得皇帝此刻的樣子不像是在後宮的時候消遣輕鬆的時候,因此也不開口,相反,皇帝最後竟對阿寶笑得格外英俊,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笑著走了。
“陛下,陛下怎麼就走了呢?”
阿寶疑惑地對皇後問道。
皇後的眼底卻已經忍不住露出清晰的喜悅。
她垂頭,捧起了阿寶胖嘟嘟的小胖臉,又忍不住親了親她的大腦門兒。
“咱們的阿寶許才是個小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