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國公往城外去了。
阿寶晚上醒過來的時候, 範氏正坐在她的床邊垂頭給她縫衣裳。
晚上要穿的裡衣,平日裡都是阿寶身邊的丫鬟姐姐們做的。
回了國公府,範氏也時常給她做。
有些昏暗了的房間, 大概是不願讓燭光刺激到正在睡覺的阿寶, 因此也沒有點蠟燭, 隻有外麵日落過後的一點點殘陽的餘光落在了範氏此刻溫和專注的臉上。
她滿心都在手裡的小衣裳上, 又專注又輕柔,擔心著不要吵醒了床上睡覺的孩子,又要專注在小衣裳上的針線上, 細細密密, 很仔細細密的針腳,讓阿寶莫名地想到了曾經有一首詩怎麼說的來著?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或許,這就是做母親的會對自己疼愛的孩子的那麼認真慈愛的模樣吧。
阿寶縮在小被子裡偷偷地看了範氏一會兒。
她莫名覺得為範氏心酸。
這樣的好女子,如果嫁給一個好男子,那是會被捧在手心上寵疼的。
怎麼會有薑國公夫人母子那樣, 對這樣的好女子還幾近傷害的呢?
她沒看出來小王氏有哪裡好得不得了。
默默地看了範氏一會兒, 阿寶就更堅定了一定要把薑國公夫人給趕走的想法。
她眨著眼睛的時候, 小身子動了動,因這細微的舉動, 範氏不由側頭看她,正對上一雙烏溜溜正呆呆看著自己的大眼睛。
見阿寶醒了, 也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 範氏便把手裡的針線放下,先給阿寶扯了扯蓋著胖肚皮的小被子柔聲說道, “就算是貪涼, 也得蓋著肚子些。”
這如今已經是夏日了, 阿寶多少圖涼快,總是踢被子。隻是她如今年紀小,就算是夏日的風吹到肚子,也會不舒坦。範氏把阿寶當眼珠子一般,自然看護得要緊,阿寶哼哼唧唧地爬起來,扭著小身子往範氏的懷裡鑽,親親熱熱去蹭範氏的臉問道,“大伯娘,祖父回來了麼?”
她要告狀!
範氏嘴角抽搐了一下,看著這渾身上下都擺出一副要去飛奔告狀架勢的胖團。
她覺得下一刻,若是把殘酷的現實告知了阿寶,阿寶一定得傷心壞了。
現實是什麼?
被人再一次搶走了告狀的機會啊!
說起來,不僅阿寶被人搶了先,就是範氏也被搶了先。
今日範氏已經出離地憤怒了。
雖然說最近忙著娘家回京都的事,可範氏卻沒有忽略了阿寶,一直待阿寶依舊用心。
她萬萬沒有想到,哪怕這麼看著護著阿寶,薑國公夫竟然還能找到機會把王彥給接進了國公府……天知道,打從薑國公回來,國公府各處看門的就已經得了薑國公嚴令,不許王家的任何人再登門了。
她本以為王家已經鬨不出什麼風波,可是到底薑國公夫人管家幾十年,也還有些對她忠心的人,就這麼把王彥給送了進來。
當知道王彥挨了打,被阿寶和蜀王世子給趕走了,範氏鬆了一口氣,可是之後她的心裡卻已然無法忍耐。
薑國公夫人給她任何的白眼,她都並不在意。
可是這麼陷害一個孩子,這是範氏不能容忍的。
阿寶打了姝寧,她全都知道,沒有立刻過來,不過是正忙著處置詢問王彥進了國公府,到底都有哪個下人在裡頭為薑國公夫人辦了這事兒,無論是收了銀子的,還是傳了話的,這半日裡範氏都沒含糊,全都是重責。
等收拾好了這些膽大包天的下人,範氏就來了阿寶的院子,見阿寶睡了,就守著阿寶,一邊讓身邊的丫鬟去大門口等著,等薑國公回來,哪怕這件事涉及到了薑國公夫人,她也準備告狀,給阿寶一個說法。
沒有想到這年頭兒告狀競爭也很激烈的。
蜀王世子搶在最前頭,讓範氏沒有發揮的餘地。
等範氏身邊那等在門口的大丫鬟回過味兒來,薑國公已經利落地捆了薑國公夫人與姝寧,駕著馬車往城外去了。
這樣雷厲風行,範氏都被噎住了,此刻看著哼哼唧唧打滾兒的胖團,頓時覺得胖團太難了。
她隻是想告一次狀,怎麼就那麼難呢?
“大伯娘,大伯娘?”見範氏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臉上,阿寶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拿小胖爪在範氏的眼前揮了揮。
她眼睛烏溜溜的,黑白分明,範氏心裡同情了阿寶一下,摸摸她的小腦袋溫和地說道,“回來了,隻是又出去了。”
“怎麼又出去啦?”阿寶還有點惋惜。
範氏咳嗽了一聲,半晌才慢慢地說道,“送你祖母與姝寧去莊子上了。”
胖團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