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電滿天,雷聲轟鳴。
這次,徹底結束了嗎?
扶蘇閉上眼,任由神魂在空中飄蕩。
“你的天賦極好,可惜道心不穩。”
一聲歎息傳入扶蘇耳中。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放下啊。”
放不下什麼?
扶蘇眼前掠過許多畫麵,他跪地勸諫父皇,父皇勃然大怒,命他前往邊關監軍。兩年之後,父皇遣使者來申斥他的諸多罪過,責令他自殺謝罪。
無論是君要臣死還是父要子亡,他都無法抗命,傷心之下隻能認命拔劍自刎。
不想死後他另有機緣,竟來到了這個靈氣充沛的世界。
這些年他入了師門一心求仙索道,有良師也有益友,心傷漸愈,修為也在穩步提升,不知不覺便到了曆天劫之日。
扶蘇本以為以自己的天賦,應當可以扛過這次天劫,結果他失敗了,肉身也在這次天劫中被劈成灰燼。
若不是師父與師兄弟相護,他怕是直接被天雷劈得魂飛魄散,連話彆的機會都沒有。
隻是師父可以護住他的魂魄,卻無法讓他死而複生。
“徒兒無能,不能再追隨師父。”扶蘇含淚與師父道彆。
“罷了。”師父仍是歎息,“回去吧,你本不屬於這裡。”
扶蘇隻覺眼前一暗,前世今生在腦中紛紛掠現,隨後整個人墮入了無邊黑暗之中。
如果重來一次,他將如何選擇?
……
公元前234年冬天,天格外冷。
宮人們正忙碌地照料著染了風寒的長公子扶蘇,誰都不敢怠慢半分。扶蘇是大王最看重的長子,要是出了事她們統統得陪葬,更何況扶蘇平日裡待她們寬和得很,她們也不忍看著他受苦。
一身太醫打扮的徐福邁步入殿,憂心忡忡地看著躺在榻上的扶蘇。
徐福本是齊國人,輾轉到了秦國後投效秦廷,很快得到重用,他是方士出身,通曉術算和醫理,如今已是太醫院的一員,專替宮中貴人們看病。
扶蘇這病本來是幾個太醫一起看,用了幾天藥、換了幾種治法都不見起色,其他人都想辦法推脫了這差使,不知不覺竟隻剩徐福自己一人負責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小兒病一向難治,孩子稍有不慎便夭折是常有的事。
雖說秦王嬴政如今春秋鼎盛,膝下不缺孩子,再多生十幾二十個也不難,可扶蘇是長子,哪怕是普通人家對長子都是極為重視的,更何況是王族中人。
眼看扶蘇的病不見好,同僚們可不就得設法脫身。
徐福本也有法子推掉這差使,不過他這幾天連續做了幾天相同的夢,夢裡的提醒隨著時間推移變得越來越清晰:扶蘇的病在宮中好不了,需要出宮療養,最好的療養地點乃是離鹹陽不遠的雲陽縣。
夢裡還說,扶蘇若能到雲陽縣休養一年,保證百病不生、長命百歲。
第一次做這個夢時,徐福是不相信的。他雖是方士,術算一道卻不如醫理精通,大多時候都是因勢利導地說些似是而非的話蒙混過關,可接連幾天做了同樣的夢、扶蘇的病又一直好不了,徐福不得不重視起夢裡的提醒來。
興許是老天不想讓他給扶蘇陪葬,特意給他提了個醒?
徐福這樣想著,走到塌前恭謹地替扶蘇診脈,順便看看扶蘇的氣色。一病好些天,扶蘇瘦了一圈,臉色自然不會好,瞧著整個人都憔悴得很,仿佛已經一腳踏入鬼門關。
以前徐福也見過扶蘇,印象中長得玉雪可愛,宛如仙童降世。彆人看了都會心生喜愛,更彆提是他的親生父母。如今扶蘇成了這模樣,無怪大王要大發雷霆,痛斥他們無能。
徐福正沉思著,榻上的孩童緩緩睜開了眼。冷不丁對上那雙黑如點漆的眼睛,徐福莫名心顫,感覺在自己眼前的不是個五六歲的孩子,而是個道行比他高無數倍的前輩。
徐福定了定神,再看去,卻見扶蘇已重新閉上眼,仿佛剛才的對視隻是他的錯覺。隻是不知怎地,徐福心裡忽然下定了決心,吩咐左右之人伺候後扶蘇,自己徑直去前廷求見嬴政。
徐福穿過拱橋、繞過回廊,不知不覺來到嬴政處理政務的大殿之外。大殿內外都有禁衛扶刀而立,瞧著莊敬肅穆,徐福請人通報之後靜靜立在殿外等候,心中有些忐忑,不知自己能不能說服大王。
殿內,嬴政正手持書簡專注地,卻聽有人來報:“大王,徐福求見。”
嬴政聽人這麼通傳,擱下手中的書簡叫人放徐福進來。
扶蘇病了好幾日,如今是徐福在替他診治,徐福來求見應該和扶蘇的病有關。
嬴政對後宮和兒女都不太上心,不過扶蘇不同,扶蘇是他的第一個孩子,還是他親政那一年出生的,不管從哪方麵來講對他來說都和彆的兒女不一樣。是以在扶蘇四五歲開始,嬴政就讓李斯為他啟蒙,讓蒙恬教他習武,希望他以後文武兼全、不落人後。
思及長子的病,嬴政不由皺起眉。
這時徐福已入內,見了嬴政伏地便拜,不敢到處張望。
“扶蘇怎麼樣了?”嬴政坐正身子問徐福。
徐福心突突直跳,有些不明白自己怎麼直接來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