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後天氣轉涼, 扶蘇白天出去走動的時間變多了,哪怕不到莊外去,平日裡也會坐到亭中看書。
這日扶蘇也拿著卷書在看,書還沒讀到過半, 卻聽懷德來報說李斯來了, 還帶上了李家小娘子。
扶蘇一怔, 擱下書起身出去相迎, 剛走出院門,已看到小裳華邁開小短腿朝他跑來, 臉上帶著大大的笑容。
後麵跟著一臉無奈的李斯和李由。
小裳華蹬蹬蹬跑到扶蘇麵前,開心地喊:“扶蘇哥哥!”
扶蘇有些怔忡,而後才回喊了一聲:“裳裳。”
見扶蘇記得自己的小名,小裳華頓時眉開眼笑, 說道:“我磨了爹爹好久,爹爹才肯帶我過來的。”說完她又有點小緊張,睜著圓圓的杏眼小心翼翼地看向扶蘇, “你沒有請我來,我自己就來了, 你會不會不高興?”
扶蘇道:“當然不會。”
扶蘇這麼說,小裳華就放心啦。她這才發現自家爹爹和哥哥落後了很多,轉頭去找他們。
扶蘇上前和李斯相互見禮。
李斯朝扶蘇說道:“自從上回來過這邊以後, 裳裳一直惦記著要來玩, 我隻好帶著他過來了。”
扶蘇請李斯入內飲茶。
小裳華有些坐不住, 喝了一小杯茶後眼珠子一轉,對李斯說:“爹爹這麼久沒見到哥哥, 肯定有很多話要和哥哥說,你們兩個人在這裡多聊聊, 我和扶蘇哥哥去外麵玩!”說完她偷偷拉住扶蘇的手,馬上要拉著扶蘇往外走。
李斯訓斥:“不許放肆!”
小裳華緊張地攥緊扶蘇的手掌,像是害怕扶蘇要甩開她。
扶蘇一頓,輕輕回握小裳華的手,順著她的話說道:“裳裳說得對,你們聊著,我們出去玩就好。”
李斯聽到扶蘇的稱呼,臉皮抽了抽。
不過他一向能克製自己的情緒,心裡想什麼從不表現在臉上,因此也沒攔著,由著扶蘇和小裳華兩個人去庭院裡玩。
李由倒是一直盯著那兩隻牽在一起的小手。
雖說兩個小的過了年也才七歲,但是這麼親近真的好嗎?
《詩三百》裡麵就有一句“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扶蘇若是想抽身,想把女兒嫁給他的大有人在,可他妹妹一個女孩子,要是將來婚事有變,豈不是給耽誤了?
對麵坐著的是自己父親,李由也沒瞞著,直接把自己的擔憂說了出口。
李斯說道:“你在大公子身邊這麼久,難道還不清楚他的為人?”
李由一頓。
扶蘇的為人他當然清楚,扶蘇不管對誰都很和煦,對身邊的人更是從不吝於關心、更不吝嗇財物上的賞賜。
通過這大半年的觀察來看,倘若要選擇追隨和效忠的人,扶蘇當然是不二人選。
可是要當丈夫的話,李由就不太確定了。
見兒子麵上還是帶著些憂心,李斯說道:“這件事,大王早已決定好了。”
早些時候嬴政已經和李斯說起過這樁兒女婚事,隻等兩個小的再長大一些再對外宣布。
既然嬴政開了口,即便是扶蘇自己不樂意也無法改變。
何況,扶蘇看起來對這樁婚事也是心知肚明,並沒有表現出半點不樂意。
李由聽李斯這麼說,一顆心才放回肚子裡,隻不過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往庭院中看去。
扶蘇和小裳華早已走到庭中。
小裳華拉著扶蘇在庭院裡轉了一圈,興致勃勃地站到一棵老樹下,仰起頭看了看樹乾的高度,轉頭對扶蘇建議:“這裡可以做個秋千!”不等扶蘇回答,她又接著說了一長串,“你會做秋千嗎?我跟你說,我會做,我在家學著做過的,非常簡單,一學就會!”
說著她還兩眼亮晶晶地看著扶蘇,不管語氣還是表情都是滿滿的暗示。
扶蘇一下子懂了,虛心求教:“我沒做過,想做的話要準備什麼東西?”
小裳華立刻來勁了,掰著手指給他數:“隻要要麻繩和木板就可以啦,不過可能要人幫忙鋸一下,不然木板大小不適合。對了,還得在上麵開幾個口子,這樣才好綁繩子。”
扶蘇便命人去取木板和麻繩。
小裳華乾勁滿滿,遊說完扶蘇做秋千,又拉著扶蘇滿園子認花,和扶蘇講什麼花做的香包最香。
說著說著,她還挺懊惱:“上次我偷偷摘我娘的牡丹做香包,結果它開得那麼好看,居然不怎麼香,害我白挨了我娘一頓罵。”
扶蘇一頓,抬手摸摸她的包包頭,讓她不要沮喪。他說道:“下次我遇到很香的花就叫人送去給你。”
小裳華本就不是會沮喪的人,聽扶蘇這麼說立刻高興得眉眼彎彎,渾身上下透著股掩不住的高興勁。
她眼尖地看見底下的人把麻繩和鋸好的木板取來了,又拉著扶蘇繞回樹下做秋千。
兩個人力氣其實都不大,不過扶蘇已習過武,又是男孩子,手勁自然大些,綁起麻繩來還算輕鬆,繩結也打得很結實。
木板綁好了,剩下的就是把秋千綁到樹上去了。
小裳華早挑好了枝乾,隻是兩個人都還是小不點,隻能望著高高的樹乾一籌莫展。
爬樹這種事,扶蘇是沒試過的,小裳華雖然活潑好動,但也不可能當著扶蘇的麵往樹上爬,她還是很要麵子的。
扶蘇也沒為難多久,想了想便轉頭吩咐道:“懷德,去讓人取梯子來。”
懷德領命而去,很快領著兩個扛著梯的人過來,一個人在底下扶著梯子,一個人爬上去栓麻繩。
秋千係好之後,懷德還不放心地親自登梯檢查了一下繩結的結實程度,確定沒問題之後才畢恭畢敬地告訴扶蘇搞好了。
雖然最後一個步驟沒有親力親為,小裳華還是挺高興,她坐上去讓扶蘇推著玩了一會,麻溜地從上麵跳下來,對扶蘇說:“扶蘇哥哥,到你了!”
扶蘇遊曆過許多小世界,經曆不可謂不豐富,但秋千這種小孩子愛玩的東西他還真沒玩過。
畢竟他出身王室,身邊沒什麼玩伴,從小便習武讀書,沒什麼空閒玩樂。
後來他雖沒了身份的拘束,卻也不會再對這些童年時缺失的東西感興趣。
見小裳華興致勃勃,扶蘇也沒拒絕,學著小裳華剛才那樣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