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嬴政分析了一下,李牧是趙國大將,如今又正值秦趙交兵之時,想讓趙王動李牧無疑是白日做夢。
換成任何一位君王,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對自家主將做什麼,何況李牧手握重兵,底下的人都對他忠心耿耿,逼急了說不定直接反了。
可以說,李牧現在就是趙國最堅固的城牆。
但凡是腦子沒壞掉的君王,在目前這種情況下都不可能因為彆人煽風點火把自己城牆拆了。
嬴政有點失望,不由問:“那先生覺得什麼時機適合?”
頓弱說道:“若是秦師久攻趙國不下,甚至顯露敗勢,倒是很好的機會。”
嬴政目光銳利地看向頓弱。
任何一個人都不喜歡在打仗期間聽到“敗”這個字眼。為什麼秦軍出現敗勢,反而可以搞掉李牧?
頓弱並不怕嬴政生氣,他娓娓解釋道:“到那時,李牧必然名聲大盛,趙人隻知李牧之威,不敬趙王之尊,趙王必然坐立難安。我們隻需要在裡麵稍微澆把油,火就可以熊熊燒起。”
嬴政懂了。
設身處地地想一想,若是秦國舉國上下都對某個人推崇備至,對方的風頭徹底壓過自己這個秦王,他對這個人也會心生防備。
要是再嚴重點,當然是削了對方兵權、把對方弄死,這樣他才能睡個好覺,不必擔心哪天對方帶人殺入王宮!
嬴政誠摯地拉著頓弱的手說道:“此事就拜托先生了。”
雖然頓弱說這還不是時機,但想要把握時機當然得早作準備,至少人和錢得先到位。
頓弱對嬴政的親厚沒什麼特彆反應,隻簡單地提了自己的要求。他對其他事沒興趣,隻享受搞間諜活動時的隱秘快感,嬴政負責給錢給人,他負責去實施,這樣就足夠了,沒必要表現得多君臣相得。
頓弱很清楚要是自己天真地把嬴政這份禮遇當真,回頭下場淒慘的人可能就是他了。
天下君王,本就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
兩個人商談完畢,嬴政上馬回宮,正好碰上扶蘇領著一群小蘿卜頭往回走,看起來是剛放學回宮。
嬴政叫人把馬牽走,信步走過去瞅了瞅那群小不點,發現最顯眼的還是被他們簇擁著的扶蘇。
扶蘇帶著將閭他們上前喊人。
嬴政沒有哄孩子的習慣,見人挺齊的,統一問了小不點們幾句學業上問題,聽他們回答起來有些磕絆便擺擺手不聽了,直接對他們進行思想教育:“平時好好學,彆整天想著玩。”接著嬴政又給他們舉例,說某某家裡的孩子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已經文武兼修,天賦好不說還勤勉努力,你們好好反省。
將閭他們頓時變成一群小鵪鶉,沒人敢吱聲了。
扶蘇怕小孩子們受創太深,連忙以天色不早為由讓將閭他們各回各宮。
嬴政也沒在意扶蘇自作主張,更不覺得自己的教育方法有什麼不對,是他們自己承受不了而已。
既然那群小蘿卜頭不在了,嬴政便單獨把扶蘇拎去一起用晚膳,順便考校考校扶蘇最近的學業情況。
扶蘇最近都和同窗們一起在校場玩耍,武藝精進了不少,平時也有空閒看書和做些雜事。
今年雲陽縣各家各戶都養了豬,彆莊那邊則按照扶蘇的指示開始有意識地進行品種篩選,力求在質量上超過外麵的豬。
現在雲陽縣已經有甜蜜的煩惱,本縣豬肉那麼多,自己天天吃太奢侈了,趕去鄰縣賣又麻煩,價錢也賣不起來,很多人想做成臘肉臘腸放著吃個大半年或者方便長期售賣。
近來雲陽學宮藏書對外開放的消息陸續傳開,不少讀書人跋山涉水從各地奔赴學宮,心心念念全是學宮裡的書。也因此,雲陽縣來了不少外地人,也帶來不少各地的新鮮消息。
扶蘇不時會看看學宮那邊彙總來的旬日講學內容,就在前幾天,一個自西北方向遠道而來的人講述他家鄉很容易弄到天然的鹽巴,他們做菜從不缺鹽,連醃魚醃菜都大把大把地放,他還簡單地講授了他們家鄉是怎麼弄鹽的。
自古以來大多數人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人的家鄉明顯臨近天然鹽湖,鹽巴自然應有儘有。
父子倆坐下一起吃飯,扶蘇便與嬴政說起了這事。
既然有鹽湖,除了采集天然鹽巴之外,還可以人工利用一下,他見過一些可操作性很強的製鹽方法,可以叫人去那位讀書人的家鄉試一試。若是試成了,那邊就可以開設鹽場,在打下沿海諸國之前先取那邊的鹽供百姓使用。
要知道鹽的用途很多,比如那位讀書人所說的醃肉和醃菜,放些鹽巴的話可以讓它們滋味更加;要是那鹽湖足夠大,可以長期供給足夠多的鹽巴,那百姓們平時也可以敞開了用鹽,飯菜必然更有滋味。
扶蘇給嬴政講了人工製鹽之法,想讓人嬴政派人去嘗試一下。
嬴政睨著他道:“叫你少操心口腹之事,你還整天琢磨這些。”
扶蘇說道:“大夥吃得好了,不管種地還是打仗都更有勁頭。反正也不費什麼事,派幾個人過去就能試了。”
嬴政這才點了頭:“行,回頭我派人過去試試看。”
扶蘇說道:“要是人去得早,說不定今年雲陽縣醃肉還能趕上第一批鹽。”
嬴政瞅了扶蘇一眼,覺得這小子有點得寸進尺,不過想了想還是當著扶蘇的麵叫了個人進來,讓對方點上一批人明天清早立刻出發去尋那鹽湖建鹽場。
馬兒走得快的話,那鹽湖也不過是三五天的距離,真不算太遠,現在去了正好還能抓住乾燥少雨的秋天把新鹽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