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 張良來了都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扶蘇第二天還特意邀請李由過來和張良敘敘舊,畢竟當初他們三個人可是一起在雲陽住過大半年的。
雖說張良和李由有時候總有相反意見, 不過君子和而不同, 意見不同不代表彼此真的不對付,以前扶蘇師門之中就有不少平時吵翻天遇事又能相互幫扶的同門。
張良:“……”
李由:“……”
算了, 捏著鼻子認了吧。
張良就此在鹹陽住下了,他這次孤身一人出門,路上遇上了好些波折。比如遇上幾個落草為寇的劫匪圍著他打劫, 再比如路上遇到個老頭生病了非要他照顧了好幾天, 現在好不容易來到可以好好休息的地方,張良自然舒舒服服地休養了好幾天。
到扶蘇見完最後一位郡守派來的地方官員,才真正有時間好好和張良坐下聊天。
張良顯然已經習慣鹹陽這邊的生活, 看起來還挺自在, 和扶蘇講了講自己一路上的經曆,還掏出本《太公兵法》和扶蘇分享。
這書是路上那老頭塞給他的, 他被那老頭訛上以後不得不當了幾天孫子, 對方病好以後把這書塞給了他, 他趕路時走走停停, 看了大半, 這幾天趁著在休養把後麵的內容也吃透了, 覺得有點意思, 所以準備給扶蘇看看。
扶蘇聽到張良說起路上遇險又被訛,本來還挺擔心, 等張良掏出本書來, 他的注意力便被轉移了,接過《太公兵法》看了起來。
張良也沒閒著, 他記性好,讀過一次的東西基本能熟記在心,扶蘇在認真看書,他也在一旁推演著書上提到的一些案例,不時在提筆寫些感悟。
同一本書,不同的人看了可能會有不同的收獲,同一個人在不同時期看了也可能會有不同的收獲,張良如今還處於看什麼都新鮮的年紀,得了本有趣的新書便按捺不住要和扶蘇探討裡麵的內容。
兩個人在書房挑燈夜讀,扶蘇時不時掩卷和張良討論一番,時間不知不覺便過去了,談到興起時還堆個沙盤現場推演起來。
這書名為《太公兵法》,所涉及的內容卻遠遠不止是戰場上的事那麼簡單,更多的是言簡意賅地講述戰事背後的各種博弈,把朝堂內外的明潮暗湧抽絲剝繭地剖析得一清二楚。
張良一個人看時還隻覺得這書寫得很有道理,一路上拿出來重讀了好幾遍,這會兒兩個人一起推演和分析,越琢磨越覺得心驚,隻覺得其中每一個字都破有深意。
扶蘇再貢獻一些當初在小世界曆練時的見聞進行拓展延伸,可以探討的內容就更豐富了。
這一探討,不知不覺天已經蒙蒙亮,期間懷德雖然提醒過幾次,但都無濟於事,扶蘇每次都表示“一會就去睡”,結果一和張良討論起來又沒完沒了。
直至懷德提醒說要耽誤早朝了,扶蘇才想起自己還得去上朝。他把《太公兵法》還給張良,說道:“這書是你得來的,還是不要再隨便給彆人看了。”
不是扶蘇不想把這本《太公兵法》推而廣之,而是其中有太多一般人不能觸碰的內容,他估計他父皇不會喜歡看過這書的人,更不會樂意有人把這本書到處傳播。
張良笑道:“我本也沒打算給彆人看。”
讀過這書之後,張良就知道那碰瓷的老頭並不簡單,估計是故意找上他的,那幾天得寸進尺地訛他,大概都是在考驗他。要是他一心想著早點來找扶蘇,不耐煩地撒手不管,估計《太公兵法》是到不了他手上的。
張良讓扶蘇趕早去上朝,自己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回房補覺去了。
雖然扶蘇年紀小,精力非常旺盛,但一夜不眠,還淨討論些費腦子的事,還是太耗神了。集中精神的時候他還沒感覺,等換好衣裳出門去,他就忍不住開始犯困。
這種困意在上朝聽其他人商議政事時被徹底勾了起來。
扶蘇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皮慢慢開始往下耷拉,小腦袋也隨著周圍不怎麼激昂的說話聲一點一點,明顯被他們的和聲細語弄得困到不行。
嬴政聽著那出列的朝臣說著些不痛不癢的事也有些不耐煩,目光很快轉到扶蘇身上。
瞅見扶蘇在打瞌睡,嬴政便盯著他看。
馮去疾的位置在扶蘇旁邊,見嬴政瞧著扶蘇的方向,也跟著轉頭看去。發現扶蘇都快睡著了,馮去疾不由替他捏了把汗。
轉念一想,馮去疾又覺得嬴政逼這麼個半大小孩整天早起上朝太不人道了。
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怎麼受得了起這麼早,還天天跟個大人一樣悶在官衙那邊辦公?
察覺嬴政的眼神帶上了幾分慍怒,馮去疾冒著被遷怒的風險輕輕推了推扶蘇。
扶蘇敏銳地睜開了眼。
他循著被推的方向看去,瞧見了馮去疾關切的雙眼。
扶蘇知道自己不小心打了個盹,立刻打起精神坐直身子,還欲蓋彌彰地仰起頭往端坐在上頭的嬴政看去,一副“我在認真聽課”的乖寶寶模樣。
嬴政淡淡掃了他一眼,讓那個正在絮絮叨叨的官員閉了嘴,點了個聲音大的武將讓對方彙報前線情況。
這人負責和南陽那邊溝通,被嬴政點名之後精神一振,用他洪渾的嗓門說起攻韓進展。
聽到這個,扶蘇可就不困了。
雖然來自韓國的小夥伴還在家裡住著,但韓國肯定還是要拿下的,區彆隻在於時間早晚而已。說句對不起張良的話,說不定韓國降秦以後,張良在秦國行事會更方便。
畢竟隻要韓國還在,張良的處境就會和韓非一樣微妙,很多事即使扶蘇能放心和張良商量,其他人也絕不會放心的。
這位武將說話簡潔直白,簡明扼要地給所有人解說前線的情況:秦國大軍糧食武器充足,韓國那邊卻不行了,他們邊境去年誤了秋收,非常缺糧,上頭為了保證軍需,強行給其他地方的百姓加稅征糧,弄得有些人家裡已經沒米下鍋,有些人家裡連糧種都被搜刮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