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不管於公於私,都得敬這位嫡祖母三分,對於朝中的楚係官員也十分寬和,連楚國公子昌平君都大方地委以重任。
現在,楚國在秦國王宮中紮著的定海神針倒了。
許多政治嗅覺敏銳的人都意識到,有些事要變了。
嬴政並沒有什麼特彆的動作,反而十分恭敬地親自操辦了華陽太王太後的葬禮,看上去神色十分悲戚,接下來還開始吃素食避葷腥,停朝三日以後再上朝,他還穿著一身素服,看起來是忍著悲痛重新開始處理政務。
朝臣自然紛紛勸慰嬴政,讓嬴政不要太傷心,都說逝者已矣,大王千萬彆熬壞了身體。
扶蘇也全程參與了這次葬禮,許是因為重活一世的原因,他小時候沒有與華陽太王太後有太多交集,後來又忙著外頭的事,與華陽太王太後見麵的次數可以說是屈指可數。
前世他倒是曾養在華陽太王太後身邊一段時間,但也隻是養著而已,他的衣食住行都有專人伺候,並不需要長輩經手,區彆隻在於他要時常去問安而已。
後來經曆了那麼多變故,他對華陽太王太後的印象已不太深,如今乍然聽到華陽太王太後病故,他心中僅是有些悵然。
所有人都逃不過生老病死。
不過,連嬴政都要擺出悲痛萬分的姿態,扶蘇自然也老老實實跟著戒了葷腥,平日裡還穿著嬴政的同款素衣。
消息傳到前線,王翦那邊也暫時停了動作,命士卒返城紮營養精蓄銳,準備等喪事結束再動兵戈。
這種情況下,李牧也暫且命人收兵,沒命人突襲秦國。
在彆人治喪期間打上門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當初秦國在楚國國喪期間和另一個國家開戰,打到激烈處沒看仔細,不小心掃掉了楚國一座小城,惹得楚國舉國上下拿起武器上陣殺敵,直接把秦國幾個將軍都俘虜了。
戰事停了,最高興的自然是邊境百姓,他們自發地給李牧軍中送酒菜,讓他們也好好歇一歇。
李牧當然不會收,和氣地讓他們拿回去自己吃,要是他們需要酒菜會統一去采購。
周圍的百姓聽了,對李牧更加敬服,回去後逢人便誇李牧如何如何好。
李牧送走百姓,一時沒有睡意,帶著偏將登上一處高崗,隻見天上明月皎皎,照得大地霜白一片。
李牧和偏將感慨:“許久沒見過這樣的月亮了。”
偏將應和道:“將軍天天打仗,還跑來跑去的,哪裡有空看月亮。”他立在李牧身邊跟著看那天上的圓月,免不了有些思念家裡的妻兒,“不知道我家那小兔崽子現在長多高了,上回見著時他還沒到我胸口,長得也忒慢了。”
李牧歎了口氣,沒再說話。
王翦父子倆太難纏了,這一仗他也不知道會打到什麼時候。
秦國那邊糧草源源不斷,兵卒也源源不斷,相比之下趙國難免有些抓襟見肘。他雖不怕吃苦,卻不知手底下的兵卒能不能一直這麼苦戰下去。
前路茫茫。
李牧在高崗上遠眺了許久,領著偏將下了山。他還沒回到軍中,一個親衛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滿臉焦急地說道:“將軍,大王派人過來了!”
李牧眉頭一跳,不知大王這時候為什麼會派人到軍中。他領著人疾步回到軍中,卻見一個將領打扮的中年人大馬金刀地坐在那,神色隱隱透著幾分得意。
見李牧回來了,對方馬上先聲奪人地抓起一道詔令說道:“李牧,你可知罪!”
李牧認得這人,這人叫趙蔥,和他有點過節,以前曾因為戰事不利被他替換下去。
聽趙蔥劈頭蓋臉就質問他是否知罪,李牧怒從中來,卻不能立刻發作。
他認出了趙蔥手裡拿著的是什麼。
那是趙王的詔令。
李牧忍怒問道:“不知我何罪之有?”
趙蔥冷笑一聲:“這就要問你自己了。我說你這麼了得,應該有餘力反攻秦國才是,結果你一直沒動作。現在我明白了,原來你早已勾連秦國!”他疾言厲色地表達自己對賣國求榮之人的痛恨,“大王待你不薄,你居然這樣回報大王,我真是為大王不值!大王命你立刻交出兵權回邯鄲,你若不從命可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賬中之人見趙蔥言語間滿是輕蔑,一時都怒火攻心,抬手就把劍拔了出來,要殺了這個得意便猖狂的小人。
他們將軍怎麼可能勾連秦國?!
一直以來在與秦國作戰的難道不是他們將軍?!
反觀邯鄲那些酒囊飯袋,除了拖後腿之外他們還做了什麼?現在,他們還要說他們將軍通敵叛國!
趙蔥絲毫不懼,反而厲聲喝道:“你們是不是要跟著李牧造/反?!”
李牧示意其他人收起劍,上前接過趙王拿到詔令。
看到上麵的話與趙蔥所說彆無二致,李牧心中湧起一陣悲涼。他收起詔令對其他人說道:“你們且留在這裡,我親自回邯鄲一趟,隻要我和大王說清楚就不會有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