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少府衙門一年多,事情做了不少,人也提拔了不少,現在即使離了他,少府衙門也可以順順當當地運轉下去。幾項大工程,他該安排的都安排下去了,一時半會沒有什麼必須要他坐鎮的大事。
所以,扶蘇想親自去一趟。
“父王國事繁忙,分/身乏術,無法親自到邯鄲郡去,但孩兒知道父王肯定希望邯鄲郡的百姓能真正歸心。”扶蘇娓娓說出自己的想法,“孩兒年紀尚小,於朝廷而言無足輕重,在百姓心中卻是父王的兒子,要是孩兒能親自去一趟,邯鄲郡的百姓必然能感受到父王對他們的愛重。”
嬴政冷笑說道:“口氣倒還挺大,也不看看你才幾歲?以你這年紀,到了地方彆人隻會說朝廷派個小孩去糊弄他們。”
對嬴政來說,百姓是挺重要的,但那是因為做什麼都離不開人,至於百姓們日子到底過得怎麼樣,於他而言沒什麼要緊的。
眼下趙國才變成邯鄲郡不久,平定各處的民亂就讓邯鄲郡守忙不過來,上回郭開回去搬家都被殺了,扶蘇還想往那邊跑!
不說會不會遇到刺殺了,就他那小身板受得了一來一回的奔波嗎?
扶蘇知道嬴政生氣了,仰頭望著嬴政說道:“父王,孩兒想出去走走,”他湊近抓緊嬴政寬大的手掌,“孩兒該出去看看的,看看百姓的日子過得如何,也看看父王打下來的天下。”
他不能和前世那樣一輩子待在溫室裡,直至風雨將至才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應對。
扶蘇的手比嬴政的手小了不止一號,幾乎要兩隻手合攏才能比得上嬴政一隻手掌。
嬴政發現這小子越來越放肆了,連爪子都還這麼軟乎乎,就敢說什麼要代他去外麵看看。
嬴政眉目帶冷,和扶蘇翻起了舊賬:“我要是不讓你去,你是不是又要大病一場,說自己要去邯鄲養病才能好?”
扶蘇不敢吱聲了。
嬴政讓他滾出去。
當初扶蘇要出宮,整件事都透著蹊蹺,先是徐福說什麼自己算出扶蘇要去雲陽縣養病,然後是扶蘇一出宮病情就好轉。
後來扶蘇屢屢拿“仙人授夢”說事,嬴政便知道他出宮之事是有預謀的,隻是看在扶蘇拿出的東西都挺有用的份上才沒追究。
現在這小子往外跑都跑上癮了,上回去雲陽縣住了一年還不夠,這次還想往邯鄲郡跑。
誰家小孩敢這麼膽大妄為,還不到十歲心就野成這樣?
嬴政氣了半天,與其他人討論政務時沒忍住發了好幾次火。
李斯也受了無妄之災,越琢磨越不對勁,感覺從早上扶蘇留下和嬴政說話之後,氣氛就不太對了。
這是怎麼了?
李斯雖疑惑,卻不敢貿然去打聽,免得自己再被殃及。
李斯揣著疑問回到家,隻見女兒在院子裡收香料,遠遠便能聞到一陣駁雜的淡香。他上前笑道:“從開春你就拿出來曬,還沒曬好嗎?”
小裳華說得頭頭是道:“春天裡頭每天適合曬香料的時間是有限的,彆的時辰日頭不足,不能拿出來曬。”
小裳華在國子學讀了兩年書,已經把基礎課程和選修課程都學了不少,現在她每天要上的課很少,自己在藏書閣裡看了不少調香相關的記載,回到家裡大部分時間都在琢磨如何調香。
她從小就愛香,尤其愛取自花木之中的香。
這些香料都是她親自收集的,外麵根本找不著!
她用這些香料調出來的香,當然也是鹹陽城獨一份的。
小裳華十分寶貝地把香料收攏,才兩眼亮晶晶地仰起頭問李斯,“爹,今天有沒有什麼特彆的事?”
李斯一聽就懂,自家女兒問的特彆的事無非是和扶蘇有關的。他說道:“特彆的事沒有,就是邯鄲郡那邊鬨饑荒,我們在討論如何賑災。”李斯看了女兒一眼,終歸還是補充了一句,“大公子提出的賑災方法大王和我們都覺得挺好。”
一般人是看不到輿圖的,小裳華有些迷茫,好奇地追問:“邯鄲郡在哪裡啊?是不是邯鄲學步的那個邯鄲?”
李斯揉揉她的腦袋,說道:“對,就是那個邯鄲,原來是趙國的王城,現在已經歸屬於我們秦國的邯鄲郡。”
李斯這麼說,小裳華就懂了,邯鄲郡就是原來的趙國。
她又追問扶蘇說怎麼賑災,直到李斯把扶蘇的話稍作刪減後複述了一遍才不問了,隻苦惱地說:“那我能幫上什麼忙呢?”
李斯無奈地說道:“最近大公子很忙,晚上可能睡不好,你可以給他調個安神定氣的香包。你這些天不是正好在搗鼓這個嗎?”
對扶蘇這個準女婿,李斯還是很滿意的,扶蘇在大王心裡的分量明顯越來越重,將來若是要立太子,人選肯定非扶蘇莫屬。
隻可惜兩個小孩還沒滿十歲,婚事暫時還不能定下來。
正是因為對扶蘇這個準女婿非常滿意,且早早意識到扶蘇可能會很搶手,李斯對女兒給扶蘇送香包這件事不僅不反對,還持鼓勵態度。
婚姻大事無分男女,隻要看中了,都講究個先下手為強!
小裳華沒李斯那麼多想法,聽李斯這麼說覺得很有道理。
她沒什麼錢,幫不了受災的百姓,不過扶蘇一定能幫到他們的。
所以,她要是調出能讓扶蘇好好休息的香,扶蘇養足了精神肯定能幫到更多人啦!
這麼一想,小裳華頓時乾勁十足地忙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