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麵色平和,瞧著那盆寒酸的桂花問扶蘇:“你叫人搬一盆桂花到我這做什麼?”
扶蘇說道:“這是孩兒為父王準備的生辰禮!”
嬴政忍著翻臉把扶蘇趕出去的衝動,接著問:“這桂花和尋常桂花有什麼不同?”他瞧著覺著不管是葉子還是花,長得都普普通通,看不出有半點不凡之處。
扶蘇不慌不忙地給嬴政解釋起來:“父王,您看這裡!”他指著桂花枝乾的分叉上,“《周禮》上曾記載有連理木,兩種不同的樹偶然長在一起,不時會出現一樹二花的奇景。您看,這裡其實是接口,孩兒親自把桂花嫁接到了女貞樹樁上。”
嬴政眼神稍緩,順著扶蘇指頭對著的地方看了過去,發現上頭確實有接駁的痕跡。
扶蘇和嬴政說起這種做法的好處:“女貞樹容易生長,不易害病,我們現在能有那麼白蠟就是因為這些樹長得又快又好!相比之下,桂花長得就沒它那麼快,也沒那麼容易種活了。所以,如果我們把桂花接到女貞樹上,它會更容易成活,也更早到花期。”
嬴政聽明白了。
樹和樹之間區彆的很大,有的長得好,花不好看;有的長得慢,果子非常甜。
要是挑容易成活、生命力旺盛的樹當枝乾,接上花好果好的枝條,隻要它們真的能長一塊,那接到一起的“連理木”就可能同時擁有兩者的優點!
嬴政繃著臉教訓道:“你有這法子,就拿來接棵桂花?”
比起觀賞價值大於實用價值的桂花,桑樹果樹之類的不更值得好好琢磨?嫁接出更好的桑樹,他們能收獲更多更優質的蠶絲;嫁接出更好的果樹,他們能穩定地吃上更甜的果子。
扶蘇靦腆地朝嬴政說出一樁自己已經先斬後奏的事:“我前兩年叫人在上林苑那邊挑了批果樹按這種法子嫁接了一批,挑的都是又好又甜的樹枝,長勢還挺不錯。要是順利的話,今年開春應該會開花了,陸續會有萘果、櫻桃、桃子和李子掛果。”
少府衙門都歸他管了,隸屬於王室的各大苑囿自然也歸他管轄,他要在裡頭搗鼓什麼其實都合法合規。
扶蘇覺得等開春那批果樹真要開花了,大家去上林苑打個獵開個賞花宴什麼的也算是樂事一件。
嬴政他們這麼忙,偶爾也得出去玩玩,適當放鬆放鬆、好好聯絡聯絡感情才能更好地繼續乾活!
回頭這些樹掛果了,還可以考慮專供給玉瓊樓,它們不僅又大又甜,還是連理木結出來的,聽著多吉利是不是?所以,貴那麼一點點也很正常!
扶蘇把自己的想法給嬴政講了一遍。
嬴政聽著也覺著沒毛病,就是他接下來得給那些能力出眾的朝臣多點賞賜,免得他們覺得在鹹陽過不下去了,紛紛決定告老還鄉。果子都沒結出來,這小子已經盤算好怎麼騙彆人錢了,到底像的誰?
經扶蘇這麼一解釋,那棵平平無奇的桂花看起來順眼多了,嬴政欣然收下,打發扶蘇自己忙去。
扶蘇也沒多留,少府衙門事多得很,他還得去乾活,隻說晚上來陪嬴政用膳。
嬴政沒拒絕,等扶蘇走了,便叫人把桂花擺在顯眼處。
諸官過來奏事時,先是聞見一陣桂花香,又瞧見旁邊擺著棵翠油油的桂花,枝椏上綴著一撮撮金黃色的小小花簇。他們見嬴政特地把他擺在旁邊,知曉這肯定不是普通桂花,不由在議完正事之後誇了句“這桂花開得可真好”。
嬴政笑道:“這是扶蘇送的。”更多的,他卻是不誇了,隻說這盆栽看似是桂花,實則是女貞樹的樁子接上桂花的枝,乃是扶蘇親手所栽的“連理木”。
扶蘇連仙人都見過那麼多回了,弄個連理木出來一點都不稀奇。
現在嬴政都特意把這事給說出來了,當聽眾的人能怎麼辦,當即又狠吹了一通,說什麼自古連理木便是吉兆,公子能親手栽出如此奇花,必然是用心至誠、孝感天地!
嬴政聽了直點頭。
不錯,就是這樣。
前頭的人摸索出了標準答案,很講義氣地和相熟的同僚對了對口風,接下來其他人都依樣畫葫蘆地在談完正事之餘滿足一下嬴政的個人愛好(聽彆人誇他兒子)。
到晚膳時分,扶蘇來找嬴政用膳,後頭又綴著一群搬東西的,先擺一張寬敞的高腿食案,又擺兩張的高腿座椅。
嬴政瞅了眼這些怪模怪樣的玩意,轉頭問正在指揮彆人搬來放去的扶蘇:“你這是做什麼?要把我這裡的東西全給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