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有過數次外出被抓包的經驗, 這次有記得派人回來告個假。
昨天他一時忘了時間,夜不歸宿也是沒辦法的事,走夜路不安全, 何況連夜趕回鹹陽也進不了城, 怎麼看都隻能住上一宿再回去。
嬴政一早聽到有人來為扶蘇告假,神色淡淡, 瞧著沒多大變化,不過上朝時明顯不大高興,連連挑了幾個人的刺。
這小子整天正事不乾, 淨想著往外跑, 一個遊醫也值得他親自登門,簡直胡鬨!
李斯等人明顯都感受到嬴政情緒不佳,能不往嬴政麵前去就不往嬴政麵前去。
到臨近下衙時, 扶蘇才回到鹹陽。他第一時間進宮去見嬴政, 解釋解釋自己為什麼一去就是兩天。
嬴政聽人說扶蘇回來了,扔下手裡的折子叫人把扶蘇放進來。
出去浪了兩天, 扶蘇看起來神清氣爽。他見嬴政在書桌那邊辦公, 還自發地拉了張椅子湊到嬴政旁邊坐下, 快快活活地喊人:“父王!”
瞧見扶蘇這模樣, 嬴政挑了挑眉, 問道:“見到人了?”
“昨天就見到了。”扶蘇把昨天去尋辛老頭的事給嬴政講了, “本來以為不好找, 沒想到一去就見到了。聽夏太醫說,要是早去一段時間, 辛大夫就該進山采藥去了, 那絕對是大海撈針,壓根找不著。”
嬴政聽他講得興致勃勃, 倒沒由頭發作,隻耐心地等他講下去。直至扶蘇講到羊腸線和縫合之法,他神色才漸漸鄭重起來,問道:“他是以前一位太醫的傳人?”
扶蘇點頭,又給嬴政講了辛老頭的師門傳說。
那位了不起的太醫不僅曾給他們前頭的秦惠文王割痔瘡,還曾因為這一手外科絕活被請去齊國給齊宣王也割一刀。
想象一下,當時秦齊的國書往來說不準是這樣的:“你有難言之隱?”“你也有啊?”“我有個不錯的大夫,借你割一刀吧,割完超舒服的,渾身輕鬆!”“多謝啊兄弟,把人送來吧,我也想割了!”
扶蘇感歎道:“我們秦國和齊國的關係當時就這麼好了啊!”
嬴政:“…………”
嬴政板起臉說道:“不許這麼埋汰人。”這小子年紀明明在長,性情卻是越活越回去了,連自家祖先的事都敢這麼編排。雖然吧,他說的那情況還挺有可能發生,要不是他們進行了親切友好的交流,秦國的太醫怎麼會千裡迢迢去給齊王割一刀?
嬴政讓閉嘴,扶蘇也就不自由發揮了,把自己和辛老頭討論出來的結果給嬴政看。
方法討論出來,距離實踐卻還有挺長一段路要走,不是所有人都能乾這活的,也不是所有地方都符合動刀子動針線的條件,具體操作章程還得好好摸索。
這事扶蘇覺得可以讓辛老頭牽個頭,等他把各地的外科大夫征召到鹹陽後集中開個課培訓一下。以後師父帶徒弟,徒弟又帶徒孫,很快能把這種法子推廣出去。
據辛老頭說的,很多條件其實可以放寬,比如要是沒有羊腸線,普通的線其實也能用,就是特彆疼,回頭還得拆線,再受一次苦。可若是真的到了生死關頭,那當然是疼就疼吧,總比死了或者殘了要好。
扶蘇把自己的想法囫圇著給嬴政講了。
嬴政聽完,覺得還行。
他知道扶蘇還是不死心,一心想要給軍隊多配點軍醫。這其實是好事,既然扶蘇能找到好法子,那讓他們試試也無妨。
父子倆商量完培訓軍醫的事,又一起用了晚膳,一場翹班風波算是在扶蘇一無所察的情況下被揭過了。
第二天上朝,扶蘇莫名覺得有很多人在往自己這邊看。他琢磨了一下,覺得應該是自己昨天缺席的事引起了彆人注意,便也沒太在意,上完早朝後便開始忙碌安置傷兵和培訓軍醫的事。
嬴政這邊都要征調兵卒了,顯然要不了多久就要和楚國全麵開戰,這兩件事得趕緊落實下去才行。
接下來一段時間,玉瓊樓開始花式推出各種羊肉吃法,昂貴些的有什麼烤全羊、蔥爆羊肉、紅燒羊排,大眾些的有什麼鹵羊蹄、羊肉串、羊肉湯麵、羊肉泡饃,總之有貴有便宜,有燜有燉有炒有烤,隻要你能想到,沒有你找不到的,看得食客們眼花繚亂。
當然,在品嘗美味之餘,也有很注意觀察市場變化的人忍不住心生疑惑:怎麼突然和羊較上勁了?雖說天氣冷了,吃羊肉挺不錯,吃完整個人熱乎乎的,很爽很舒服,可也不能天天吃啊!
玉瓊樓沒有對此進行解釋,太醫院那邊則緊鑼密鼓地安排人手進行羊腸線的生產,同時讓征召到鹹陽的外科大夫們開始著手練習縫合技術。
對於掌握一門新技術這種事,大夫們還是很感興趣的,全都勤勤懇懇地學習。
一開始他們拿豬羊來練習,縫了拆拆了縫,後來就拿真正的傷員動手了,大夥都不擅長女紅,縫合效果不是很好,不過經過幾輪觀察,所有人都確定了這種縫合之法是有效的,隔絕外邪這個思路也是正確的!
辛老頭教完縫合課程,不是很滿足,他一直對自己妻子的病逝耿耿於懷,覺得妻子不是因為傷心那麼簡單,當時他換了很多種治法都沒能讓妻子好起來,越發覺得自己的醫術根本不值得誇耀。
這些年來他雖避走山間,很少接觸外麵的人,卻也沒放棄過研究醫術。他已經不滿足於對現有醫書的研究,想要了解更多人體構造,現在扶蘇讓他領頭搞外科研究,他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把人剖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