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到底不是小孩了, 並沒有太糾結胡亥對自己有敵意的事。他見嬴政讓人把胡亥帶走了,便與嬴政聊起開文會的收獲來,還感慨說自己對一個叫蕭何的考生十分欣賞, 不知蕭何會不會報考他們少府衙門。
嬴政覺得扶蘇又在瞎擔心, 真要喜歡,把身份一亮, 直接把人拉進少府衙門不就得了,還得考慮對方報考什麼衙門?他說道:“少府衙門肥差多,應該有很多人想報考。”
扶蘇反駁道:“我看他是磊落之人, 即便報考少府衙門也絕不是衝著‘肥差’來的。”
見扶蘇還沒把人拉攏過去就已經護上了, 嬴政隻覺得這小子想法還是太天真。他說道:“你琢磨出來的大考,那張子房也不去考?”嬴政記得張良也二十好幾了,親也不成, 官也不當, 一天到晚躲在後頭和扶蘇謀劃這謀劃那,怎麼看怎麼礙眼。
扶蘇說道:“子房不考。”
扶蘇也想讓張良出仕, 不過張良去漁陽郡沒多久又自個兒回來了, 說受不得那種拘束, 要張良在鹹陽當官, 每天上衙點卯, 張良估計更不樂意。
不入仕張良還可以自由散漫, 入仕之後可就得依著朝廷的法度來了。扶蘇並不願意逼迫張良做什麼, 張良不願受拘束便也由他去了。
嬴政見扶蘇一副“我尊重他的想法”的態度,淡淡地說:“你心裡有數就好。”
這張良出身韓國世家, 怕也和韓非一樣心懷故國。
扶蘇也不知怎麼回事, 專把這些不願為秦國儘心儘力的家夥往回撿,那就瞧瞧他是不是真能收服這些棘手的人好了, 可彆回頭被人捅上一刀。
不知是不是父子心有靈犀,嬴政才剛想到韓非,扶蘇趕巧也想和嬴政提提這事。
尉繚本來已經封了國尉,扶蘇不好再給尉繚另謀差使,現在尉繚大多隨緣去國子學兼個職,挑揀幾個學生教導一下打發時間;韓非不一樣,韓非沒有官職在身,這幾年一直稱病不出,有些消沉,開春要改製,扶蘇想給他在刑部謀個差使,即便不是主事的也行,可以修修律法、看看卷宗,總比每天把自己關在家裡強。
扶蘇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嬴政。
刑部是他建議新設的衙門,專門管刑律之事,原有的相關官職也並入其中。
韓非雖然是理論派,但專業水平過硬,去刑部也算專業對口,就是說服韓非得非點功夫。
嬴政剛才就覺得扶蘇傻,聽完覺得扶蘇更傻了。
韓非是有才華,很多想法與觀點也非常可取,可韓非這人心氣高,給他官當他也未必會願意,更不可能儘心儘力,天下有才華的人那麼多,這個用不了改用另一個便是了,何必死磕那麼幾個死腦筋的?
即便一點都不看好這事,嬴政還是點了頭:“行,你要是能說服他,刑部就給他留個缺。”
扶蘇便把陶樂從彆宮那邊取來的《馬吊夜話》第二冊拿給嬴政看。
楚王投降以後,被安排進彆宮那邊和燕太子丹他們住一塊,他們打馬吊時可以輪著打了,人一多,閒聊起來就更帶勁了。
由於楚王有殺兄弟奪位的嫌疑,這一輪大家開始探討王室風雲。
趙王說“你居然弑君自立,恐怖如斯”,楚王又說“你又好到哪裡去,還不是子憑母貴,仗著自己母親受寵逼走兄長”,接著又扯上韓王魏王,大家一討論,發現大夥誰都彆說誰,沒一個是乾淨的,也就魏王是太子上位且沒迫害過兄弟。
這事燕太子丹沒法插嘴,因為他還沒上位,直接被他爹扔下了。他說不上話,所以決定當個勤勤懇懇的記錄員,這次他並不生產八卦,他隻是八卦的搬運工!
話雖如此,其他人還是免不了帶他出場,十分同情他這個可憐巴巴的太子。
魏王還說他年輕時也到秦國當過質子,當時也碰上兩國交戰,自己差點被秦王殺死,感覺真是又痛苦又淒涼,所以他對燕太子丹的處境特彆能感同身受。可惜燕國也快沒了,要不然他再熬一熬,興許還能回去當燕王!
反正講來講去,幾個人總結出一個經驗:當太子不容易,當大王更不容易,要不是回頭仔細咂摸,誰會知道到底是哪一步埋下了亡國禍端?當時他們也就想著先爽了再說,哪能想得那麼長遠!
嬴政對於《馬吊夜話》還是很感興趣的,失敗的經驗也是經驗,好好讀讀可以避免犯同樣的錯誤。
嬴政把那堆不怎麼重要的奏本交給扶蘇批示,自己拿起《馬吊夜話》橫躺到坐榻上翻看起來,算是看個雜書放鬆放鬆。
嬴政對扶蘇的判斷能力已經挺信任,一開始隻是讓扶蘇粗略分一下類,現在呢,那些沒甚要緊的奏本都讓扶蘇批示了,省得他再費工夫把那些無關緊要的折子再過一遍。
當然,嬴政還是會不時抽檢一下扶蘇的批示,免得扶蘇仗著他的信任胡來。
就目前來說,扶蘇基本沒怎麼出錯。
嬴政把那本《馬吊夜話》看完時,扶蘇也忙完了,嬴政留扶蘇用了晚膳,沒把那本《馬吊夜話》還給他,直接打發他出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