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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明亮的燈光從側麵照亮他的眼睛,說不清是什麼顏色,灰綠中透著深藍,或者淺藍中透著淺綠,一個回頭的瞬間兩個人對視上,他的瞳孔沒有聚焦,阿森納10號卻感覺他剛剛肯定在看自己。

沒有任何背景音樂,範佩西也看不懂他跳的是哪支舞,隻覺得隨著他有力的動作和每一下自帶節拍的舞步,似乎能譜出一曲讓人渾身發熱的舞曲來。

如果舞曲有聲音,那一定是一首大氣的曲子,表達著男性獨有的力量美,又糅雜著複雜柔韌舞步之下不辨的中性美。

範佩西還沒近距離現場看過人這麼跳舞,除了迪廳——當然不一樣,迪廳的人是隨心舞動,尤利安的則真正是帶著外行都覺得的專業。

小腿的肌肉在踢蹬中繃緊,拉伸出好看的弧度,一腳靈動地繞後,另一隻腳迅速向前,幾下變換著的步伐,以有力的細腰為軸心轉動,從肩膀到腳踝,不知何時又成了另一組動作。

他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範佩西快分不清他的左腿和右腿了。

管理球場的工作人員路過,都忘記了繼續走路,他目瞪口呆地望著尤利安,吃驚於他快要變換出幻影的雙腿的同時,還不由擔心起他會不會絆倒自己。

——這種速度如果出錯摔倒,不會摔成殘廢吧?

他跳得忘我,又或者注意到了有人在看他,可他也沒有停下來。

他像在跳著這支舞蹈的**部分,他的神情很平靜,身體卻展現出了截然不同的狂熱。觀看的人也不忍出聲打擾,隻看著他一個人跳著一個人的舞蹈。

他一手向前平伸,手掌向上,像在虛扶著什麼人,腳下的動作不停,腳尖快速地來回變換,手中的托舉也變了,改成向身側展開,手掌停留的位置在腰側的地方,範佩西擰眉看了,可能是一個扶著舞伴腰的動作。

他聽到工作人員小聲說了一句:“是探戈吧?嘿,看到最後我才看出他在跳男步……”

尤利安的動作終於慢下來了,他一個人在原地旋轉,不,應該是兩個人——他伸手虛浮著另一個不存在的人,看手心的位置,應該是身高隻到他胸前的人,一個嬌小的女人。

他帶著不存在的舞伴,護著不存在的舞伴,在旋轉中微微俯下身子,臉向下湊過去,像在親吻熱戀期的戀人,又淺嘗即止,保持著一個紳士不唐突的距離。

他後退半步,穩穩地輾轉在草地上的一個點。

優美的脖頸與挺直的脊背拉伸成一個優雅的弧度,如同依依不舍的兩隻交頸天鵝在作最後的道彆。

——與平日裡截然不同的小隊友,正以一種保護的姿態,做出最優美的結束動作。

距離不來梅幾千公裡開外的倫敦的夜裡,他一個人完成了這段舞蹈,在兩個人的凝視中緩緩謝幕。

有股從骨頭裡散發出來的熱烈,又隱隱透著無聲的舞曲的悲愴。

範佩西轉頭去看工作人員:“你知道是什麼曲子嗎?”

工作人員搖頭:“我也不懂這個,隻知道一首很出名的探戈舞曲,你可能不陌生,很多電影裡出現過的,叫《一步之遙》。”

一步之遙。

不看對方時,是恨的眼神,看著對方時,是愛到極致的熾烈,無法分開,又不能靠近,這就是西班牙著名的探戈舞曲,一步之遙。

範佩西看著麵前閉著眼睛的人,他整個人有著驚人的平衡能力,還維持著謝幕動作,他的胸腔還在上下起伏,臉側帶著一滑而過的濕意。

他從頭到尾幾乎是閉著眼的,偶爾的對視都是驚鴻一瞥。

年紀不輕的工作人員道:“這孩子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

想起自己之前看到的小孩手腕上的疤痕,範佩西沉默了。

尤利安睜開眼,呼出一口氣,看向兩個風中佇立的人。

天天這麼跳肯定很快就瘦下來,這麼來了十分鐘他就出汗了。

尤利安一抹臉,才發現範佩西的臉色有些古怪。

他眨眼,不解地問道:“隊長,你還沒回去呢?”

範佩西:“沒,這就回。”

尤利安大大咧咧:“哦,那你快回去吧,彆讓嫂子著急。”

範佩西:“……”

工作人員:“……”

和兩個人告彆後,尤利安還在奇怪,這兩個人怎麼回事?他跳舞有那麼難看嗎?為什麼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

第五天,照往常那樣訓練完,範佩西忽然對尤利安提出,他知道一家不錯的紋身店,問尤利安有沒有興趣。

尤利安沒紋過身,不過看範佩西好幾次瞥他的手腕的眼神,他好像忽然明白了範佩西那天下午和他說的那句奇怪的話的含義。

要告訴範佩西這事完全就是一個意外?他本人早就不在乎過去了?

來自隊長的關心,還是回應一下比較好的吧?

尤利安於是找借口解釋了一波:“這就是我小時候不小心摔碎了一個杯子,然後又不小心摔到上麵……”

範佩西不為所動,黝黑的眸子注視著他:“小時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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