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目光投向球場,胡靈予一眼就看見了路祈。
不是他執念深,而是那抹修長敏捷的身影,幾乎是整個球場上最耀眼的存在。
隻見路祈高高躍起騰空,遊刃有餘地翻過全場最高最難的一處障礙,姿態舒展而優美,就像斷崖上的鹿,一跳越過萬丈深澗,輕靈落在彼岸。
那處障礙之後,便是對手球門。守在門前的高大男生猛然向他撲過去,一如伺機多時的猛虎撲向獵物。
貓科動物們平時懶散,真動起來卻勢如閃電。
縱使路祈再敏捷,這一下也很難閃避。胡靈予剛這樣想,緊盯著賽場的眼睛卻是一怔,隻見球門前的路祈根本沒有躲的意思,竟然主動迎著對方去了。
一隻鹿,準備跟一頭獅子老虎豹正麵對抗?!
先彆說科屬的力量差距,就單看體格,一個修長飄逸,一個虎背熊腰,這也不是一個量級啊。
閃念間,路祈已經和守門員重重撞到一起。
飛跳球裡,衝撞不犯規,隻聽一聲沉悶而巨大的“砰”,路祈直接被撞得向後飛起,結結實實落在幾米外的障礙物上,那一下砸得人心驚肉跳,即便是看台上貓科班那些人,一時都忘了取笑他的自不量力,隻覺得摔這一下太他媽疼了。
但嚴格來講,這不算一場以卵擊石。守門員也在衝撞中狼狽地向後踉蹌,最終腳下一軟摔坐在地。他臉上的錯愕足以說明,路祈帶給他的衝撞力量和對抗強度,遠超他對一個鹿科的想象。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路祈吸引過去時,一個鹿科班隊員突然從旁邊的障礙物後麵竄了出來。
眾人這才發現,路祈被撞飛,被重摔,手裡的球竟然依舊持得很穩。隻見躺在地上的他看也不看,仿佛將球隨意一拋,卻是精準地傳向隊友。後者穩穩接住球,直切球門——進了!
臨時裁判的哨聲響起,全場結束。
15:2。
路祈從地上起身,反手按了按肩胛,衝著還在懵逼的守門員笑:“沒脫臼沒骨折沒殘廢,謝謝手下留情。”
他長得本來就好看,一笑起來更漂亮。守門員平時沒少跟自己貓科班的同學一起吐槽這個鹿科家夥,什麼娘們唧唧,愛出風頭,不像個男人之類,但此刻,對著這樣一張臉,竟然一句惡言吐不出。
明明第六感告訴猛虎守門員,好像哪裡有點陰陽怪氣,但他說出口的卻是:“我剛才撞那一下挺狠的……你真沒事?用不用再去校醫院看看?”
守門員身在廬山,不識真麵。
看台上那些敏銳的大貓同學們卻都陸續反應過來了,另一位鹿科隊員的突然出現,路祈早有預料似的傳球,這些根本不是臨時起意,而是一輪絕妙配合、一次異常大膽的冒險戰術。衝撞守門員是這一戰術的必要環節,即使他們的守門員不撲過來,路祈也會主動撞過去。
“他到底在想什麼,和咱們撞這一下他搞不好就要去醫院報到了,傷筋動骨一百天都是輕的。”
“剛才咱們噓他‘就知道連跑帶躲,有能耐正麵硬杠’,他好像聽見了。”
“然後就真上去硬杠了?”
“艸,打個球而已,不用這麼瘋吧……”
胡靈予坐的位置離兩個班都有些距離,沒聽見貓科同學們的議論,他所有的目光和心緒都在十八歲的路祈身上。
有一說一,人是真好看,七年後清澈迷人,七年前朝氣漂亮。或許因為科屬是梅花鹿,同樣的腰窄腿長,路祈動起來就是顯得比彆人更飄逸舒展,有一種林深見鹿的靜謐氣質。
胡靈予忽然發現,他好像沒辦法把眼前這個路祈和七年後的犯罪分子路隊重疊到一起。想到後者,落海那一刻的絕望與恐懼就會從身體裡複蘇,既戰栗又憤怒。可望著前者,他能平心靜氣圍觀一場飛跳球,甚至在最後衝撞那一刻,替路同學捏一把汗。
好好一孩子怎麼就走上犯罪道路了呢!
胡靈予簡直想把路祈拉過來和自己一起重生,重走人生路。哎?慢著,路同學好像不用重走,人家現在本來就才十八歲,有大把的時間和機會來修正未來跑偏的人生……不過話又說回來,犯罪分子也可能是一步步才滑向罪惡深淵,誰能保證十八歲的路祈就沒有向黑暗邁出那蠢蠢欲動的小鹿蹄呢?
球場上的鹿科隊員還在慶祝勝利,路祈被圍在中間,笑容陽光燦爛。
看台上的胡靈予在“這家夥絕對是白切黑”和“這分明還是一頭好鹿啊”之間反複橫跳,直到看見兩班觀眾團要散場、趕緊起身混到人群裡跟著撤,都沒有拿定最終主意。
場上樂樂嗬嗬跟隊友合影的路祈突然抬眼,漫不經心掃向胡靈予離開的背影。
“看什麼呢?”旁邊隊友湊過來,順著視線卻隻看到空空如也的觀眾席。
路祈單手拽起衣領蹭了蹭臉頰的汗,心情沒來由地好:“一個現在應該躺在校醫院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