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橋一出教室, 就看見邱雪等在門外。
黑凱門鱷微微愣了下,很快堆起笑容:“邱雪老師。”
“衛老師。”邱雪淡淡點頭。
以姓氏加老師或職稱,是同事之間默認的稱呼習慣, 像邱雪,一般都喊她邱老師,隻有衛橋每次都喊“邱雪老師”。倒也不算什麼大問題,但每次還是讓邱雪有些微妙感。
衛橋:“下一節是你的課?”
邱雪:“是的。”
衛橋:“你來得也太早了。”
邱雪:“我習慣提前一些。”
教室裡的偵查班還在課間狀態,通常早到的老師都會在門口等一等,待下節課的鈴聲響了再進。
所以邱雪仍然站在原地, 然而奇怪的是, 衛橋也並沒有離開的意思:“邱雪老師是在我點名之前就到了嗎?”
兩人在新學期成為同事後, 並無太多交集, 因為連辦公室都不是同一間, 邱雪實在想不通衛橋非要尬聊的理由, 但還是禮貌回應:“沒有,我來的時候衛老師已經開始點名了。”
“這樣啊,”金絲鏡片後的眼眸, 流露一絲遺憾, “我還想讓你指點指點我的業務水平呢。”
邱雪說謊了, 她來的時候正趕上衛橋“點評”獸控局, 但要這麼發散下去,尬聊沒完了。
“大家都是同事,我哪有什麼可指點的,”她客氣地笑笑, “做老師, 無非就是用心和學生溝通,領學生進門, 剩下的交給他們自己就行了。”
“單是領進門不太夠吧,”衛橋說,“不應該是傳道受業解惑嗎。”
“是這樣沒錯,可老師也並非全知全能的,”邱雪看他,“有些‘惑’我們都一知半解,總不能就這麼不負責任地給學生。”
衛橋笑了:“邱雪老師不是沒聽見我講課嗎,怎麼就說我不負責任?”
“衛老師想多了,”邱雪神情自然,“我隻是在說我自己的教學理念。”
“論教學經驗,我的確沒法和邱雪老師比。”衛橋一副虛心受教。
邱雪比這位三十出頭的同事早進入工作崗位近十年,說她教學經驗豐富沒問題,但這位犯罪心理學老師的語氣,很難不讓人往“內涵年紀”上想。
算了,也許是自己敏感。
邱雪承認她對衛橋的印象並不好:“衛老師接下來沒有課了?”
“沒課,但也得走了。”
衛橋很識時務,畢竟眼前這位蜂鳥老師就差明說“你趕緊在我的視線裡消失”了。
“哦對,”剛走出兩步的衛橋,又回過身來,好心建議,“如果等一下那三個缺席的還沒來,你可以再點一次名。扣分的科目多一點,他們會印象比較深刻。”
邱雪本就對衛橋剛剛的處理方式有微詞,聞言再忍不住:“衛老師,其實我覺得第一次點名不到,可以口頭警告。扣點平時分在我們看來可能沒什麼,但對於這些孩子來說,已經是很嚴厲的懲罰了。你至少要給他們改過的機會。”
“我不過是教他們提前認清世界的殘酷,”衛橋將架在鼻梁的眼鏡輕輕往上推,“將來和犯罪分子拚你死我活的時候,可不會有人給他們第二次機會。”
走廊悠長,陽光從儘頭的窗戶灑進來,明烈到暈眩。
黑凱門鱷漸行漸遠的身影消失在強光裡。
邱雪若有所思地將目光重新投向教室。
一張張孩子氣的臉,即便知道未來將要麵對危險工作,現在依然冒著傻氣地嬉戲打鬨。
剛因衛橋的話產生的一絲動搖,煙消雲散。
就是該單純快樂、心無旁騖學習的年紀,想體驗社會殘酷有未來大把時間,為什麼要占用現在這麼美好的時光呢。
拐進走廊儘頭的電梯間之前,衛橋腳下停住,回首又去看教室門口。
那位獸化覺醒課老師,不,現在該是野性之力訓練與應用了,又在拿那種“充滿愛護”的眼神望著學生們。
微涼的眼眸裡,淡淡掠過一絲嘲諷。
教師也不過一份工作而已,搞得跟“聖人”似的,到頭來不過是自我感動罷了。
心理學樓下,三年級的獸化心理班同學紮堆走出來,他們下節獸化覺醒課在訓練場。
北美浣熊代亦然夾在其中,很顯眼,因為周圍同學說說笑笑,但沒一個人跟他互動,頗有種遺世獨立的風範。另外,他背了一個馬卡龍色的書包,走在人群裡,就是夏天最靚的色。
“代亦然――”
毫無預警被叫住,讀書會會長茫然四顧。
斜前方,傅西昂從樹上跳下,踩在灌木叢裡,抬手招了招:“過來。”
瞎子都看出傅西昂來者不善,周圍同學紛紛加快腳步,閃的閃,撤的撤,有的大型猛禽乾脆直接獸化,叼著書包就飛了。
代亦然沒跑,但也沒傻到過去,站在門口的最後一節台階上,遠遠地問:“學弟,你找我有事嗎?”
傅西昂皺眉:“你他媽離那麼遠,怎麼說話。”
代亦然立刻提高音量:“這樣就行了――”
他的聲音本就尖,提高了更刺耳,聽得傅西昂煩躁:“彆他媽廢話了,讓你過來就過來。”說完可能也意識到自己的信用不高,又加一句,“就是聊聊,放心吧,不跟你動手。”
代亦然猶豫一下:“我還有課呢……”
“再磨蹭,信不信我讓你課都沒法上?”
北美浣熊終於走下最後一級台階,緩緩靠近灌木叢,仿佛那裡不是花草樹木,而是一片雷區。
最終他停在灌木叢前,脫離了麵試環境,會長範兒也起不來了,隻能努力仰頭,保持微笑:“好了,學弟,你說吧。”
“讓我們進讀書會。”傅西昂單刀直入。
代亦然料到他是為了社團的事,但這個:“你……們?”
“王晏寧,馬謙謙,張琥,趙盛,”傅西昂沒忘四個跟班,“還有我。”
代亦然想起來了,那天這幫大型貓科的確是組團來的:“不好意思,學弟,麵試結果就是這樣,我也很遺憾。”
“彆和我打官腔,”傅西昂說,“結果你定的,不合理,你當然可以修正。”
“可能你覺得不合理,但事實上我們完全是公開公平的,”代亦然試圖解釋,好說好商量,“其實還有不少想納新的社團,都非常值得參加,而且不需要麵試,你現在補報,選擇的範圍還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