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秋妍買完小米粥回來,梅花鹿已經不見了。
風吹斜雨,側門前的台階被徹底打濕,仿佛從來不曾有人在那裡坐過。
回到病房,一推門就聽見嘰裡咕嚕的肚子響和當事人餓得快沒力氣的聲音:“小賀,你是現買米給我熬粥去了嗎……”
賀秋妍趕緊“投喂”傷患。
一犬一鶴在醫院裡待到午後,就被趕回了學校。
胡靈予不想讓他們請假太多節課,但嘴上卻說:“大黃,你給我認真記筆記,出院以後我的補課可就靠你了。”
好說歹說勸走兩人,胡靈予以為自己能安穩睡個午覺,不成想又有新的探病者。
先是班長彭天舉。
賀秋妍和黃衝走後沒二十分鐘,魁梧如山但性情穩重的象科班長就抵達了病房。
門框對於彭天舉稍稍矮了點,班長進來的時候差點撞上,幸虧及時低頭。
“怎麼樣?醫生說嚴重嗎?”彭天舉帶了一個大大的狐狸果籃,裡麵都是狐科愛吃的水果,還拎了一箱核桃奶和一箱堅果,“補腦”的禮物選擇取向十分明顯。
“沒事兒,就是皮外傷,”胡靈予輕描淡寫,眼睛全盯在班長滿滿當當的雙手上,看起來每一樣都比小米粥好吃,“來就來唄,怎麼還買這麼多東西。”
“全班同學的一點心意。”彭天舉把東西放到床邊櫃子上,“不能大家夥一起來,就讓我代表了。”
“真的?”胡靈予顫巍巍蹙起眉,“班長,我是傷患,你可不能騙我。”
自考上偵查係,胡靈予和新班級裡那些強勢科屬,關係談不上勢如水火,比傅西昂的人緣還是好一些,但勉強也就算個塑料同學情。這種“班長,這是我們的心意,你一定要將我們的關心帶到”的感人橋段,不符合偵查班的氛圍。
還沒來得及坐下的彭天舉,聞言動作僵在半截,臉上既糾結又為難,顯然在做劇烈的思想鬥爭。
胡靈予不再欺負這位儘職儘責的班長:“謝謝你來看我。”
哪怕彭天舉隻是出於班長這個身份,不得不來,他也真心感謝。
然後兩人就開始大眼瞪小眼。
平時交集不多,這會兒也實在沒話,氣氛越來越乾,胡靈予隻能喝水掩飾。
終於在喝完第四杯水後,胡靈予委婉地提醒,午休時間快過了,彆耽誤下午上課。
彭天舉接下台階,說了點好好休息之類的話,便起身離開。走的時候可能還在大眼瞪小眼的恍惚裡,額頭結結實實磕了門框。
“砰”地一聲。
胡靈予不忍心地彆開眼,隔空都替他疼。
守在門外的大李本來剛吃完午飯,昏昏欲睡,生生讓彭天舉給震醒了,一個應激反應跳起來,差點使擒拿。
不過這一清醒,倒也有好處。
因為彭天舉前腳剛走,後腳就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那身影剛在走廊裡遠遠出現,大李便警覺起來,不等人走近,大李主動上前攔住:“你是傅西昂對吧?”
美洲豹已近換下了昨夜車裡獸控局暫借的T恤短褲,此刻穿著自己的短袖,外麵還套著一件薄夾克,這讓他不複幾小時前的狼狽,甚至看起來還有些許帥氣。
“你是誰?”傅西昂無端被攔,語氣不善。
大李直接掏證件:“獸控局,李姚。”
獸控局的人也在,裡麵必然是胡靈予無疑了,已經圍著住院樓層繞了好幾圈的傅西昂,總算不用再當無頭蒼蠅:“我來看看病人。”
“怎麼的,怕他傷得不夠重,準備再補兩下?”兩次襲擊案大李都參與了,上次和田銳銘聊,這次和莫雲征聊,實在很難消除對這家夥的懷疑。
換平時,聽這種話傅西昂能立刻暴躁,現在折騰一宿,又急著見胡靈予,竟沒什麼脾氣了,隻是嘲諷地哼一聲:“你們聶科長放的我,你要有意見,找他聊聊?”
胡靈予從果籃裡挑了個水蜜桃,桃子是洗乾淨的,一口咬下去,汁水香甜。
李姚帶著傅西昂走進病房,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光景。
小狐狸腮幫子吃得鼓鼓,幸福得直眯眼。
滿屋桃香。
傅西昂深深吸口氣,覺得冒雨趕過來的自己就是傻逼。
但下一秒,他便被胡靈予頭上的繃帶紗布刺了眼。
“傅香香?”胡靈予捧著碩大的水蜜桃,嘴上還沾著桃汁,詫異看著門口進來的人。
“他說來探病,”大李解釋道,“你如果不想見,可以不見。”
“你敢說個‘不想’試試。”傅西昂“善意提醒”。
大李皺眉,剛要嗬斥,床上的病人比他更快:“傅西昂你有沒有腦子,什麼時候了還耍威風,你到底知不知道為什麼一有襲擊案你就是重點懷疑對象?”
傅西昂:“我倒黴。”
“錯,”對著美洲豹,胡靈予字典裡再沒“委婉”二字,“路都是自己一步步走的,口碑都是自己一次次毀的,不過你本來也沒什麼口碑。”
傅西昂冷冷扯了下嘴角,也可能是抽搐:“那你還作證個屁,直接讓他們把我抓進去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