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打頭的社員推開半扇廟門,年久生鏽的合頁發出讓人渾身不舒服的聲響。
胡靈予扶額,隻剩半扇門就不用推了吧,另外半邊那麼大的空隙還容不下你嗎!
前方社員自然沒聽見小狐狸的內心呐喊,推門後往裡探了探,才小心翼翼邁過門檻,進入幽暗的村廟。
然後是第二個社員,第三個……
胡靈予緊貼著路祈,跟在最後,剛走到廟門口,就感覺裡麵吹出一陣涼颼颼的風。抬眼望去,一座造像擺在廟當中,端坐之姿,高大身軀一直聳立到廟頂,幾乎碰到橫梁,頭顱掩在黑漆漆的陰影裡,看不清麵目。
路祈在第三個社員之後進廟,走出兩步,發現身邊空落落的,回頭,就見胡同學還站在門檻之外,口中默念有詞。
路祈莞爾,調侃道:“你念叨什麼呢,祈福還是禱告?”
小狐狸呼出一口氣,抬頭挺胸,最後正氣凜然再念一遍:“胡靈予,你是堅定的唯物主義戰士。”
之後昂首進門,邁出了真理之光的步伐。
路祈樂出聲:“不用這麼投入。”
胡靈予嘴上說:“不投入一點,怎麼對得起尉社長的苦心。”實則心裡想的是,但願社長在這種效果已經拉滿的場地上,就不要再額外下什麼苦心了。
站在正殿之內,不大的空間一覽無餘。
左右兩側都是供奉的長明燈,一排排擺上去,漫長的遺忘裡早已油儘燈枯,隻剩密密麻麻的燈盞,積滿灰塵。
造像座下的供案,一個個盤子從前應該擺放著供品,然而現在空空如也,隻剩塵土。
五人站在造像之下,借著廟門口透進來的陰霾光線,抬頭仰望。
造像終於露出真容。
大眼,扁嘴,一副猙獰恫嚇之態。
大部分油彩已經褪色剝落,露出裡麵的泥胎,隻剩零星一點還殘留在造像的臉上,仿佛將那恐怖的麵容割裂,更添詭異。
正殿內長久的寂靜。
半扇廟門忽然被風吹得“咣當”一聲。
三個社員嚇得渾身一個激靈,但也終於找回了一點神兒。
“你們說這個塑像是村裡本來就祭拜的,還是社長自行布置的?”
“村裡本來就有的吧?”
“要是社長搞的,經費也太燃燒了……”
話音還沒落,左右兩側長明燈突然“呼啦”一聲,齊齊亮起。
刹那間,滿殿燈火通明。
“啊——”
“艸!”
“吱吱吱!”
三個社員驚叫的驚叫,罵人的罵人,還有一個鼠科直接獸化了,蹭就竄到了爆粗口的夥伴身上。
胡靈予搖頭,嘖,這點膽子,還勇敢者呢。
而後四爪牢牢扒著路祈肩頭,死活不下來。
“為什麼油燈會亮啊!”驚魂未定的社員想撓牆,又不敢真動,萬一再撓出什麼。
路祈低聲悶笑,抬手給趴在肩頭的赤狐順順毛,而後看向三個社員:“估計是聽見你們質疑,社長決定燃燒經費了。”
兩人一鼠望著怡然自得、跟周遭完全兩個畫風的梅花鹿……
有人五體投地:“不愧是偵查班第一。”
有人保持懷疑:“學弟,你是真不怕,還是反射弧太長?”
也有人隻會叫:“吱!”
路祈環顧四周,倒也好奇,遂走近想查看長明燈的機關,可剛上前兩步,油燈又“撲”地一聲,瞬間全部熄滅。
幽暗再臨。
兩人一鼠已經抱成一團,但就這樣了,還不往向某個方向探頭:“你倆剛才看見沒,裡麵好像還有個屋。”
胡靈予心說那叫內殿。
等等,都嚇成這熊樣了還有工夫觀察地形呢??
一眼沒照顧到,兩人一鼠已經進裡麵去了。
胡靈予到現在也沒記住三位同學的名字,但在腦海裡已經幫他們組了組合——人菜癮大作死團。
路祈沒立刻跟上,而是先詢問肩頭的赤色小狐狸:“還進去嗎?”
小狐狸瘋狂搖頭,連蓬鬆尾巴都劈裡啪啦地搖,渾身寫滿拒絕。
左前爪上的通訊手環,卻在這時亮了,顯示有人要通話。
胡靈予拿另外一個小爪點點觸摸屏,手環裡立刻傳出大黃聲音,氣喘籲籲裡帶著腎上腺素激增的興奮:“你們怎麼樣……呼呼……我們這邊太刺激了——”
胡靈予想問更具體的,一出聲卻是:“嚶嚶?”
通訊另一端的大黃愣了愣,疑惑道:“你怎麼獸化了?”
“你們遇見什麼了?”路祈直接替小狐狸問。
“一座老宅,”是賀秋妍的聲音,比大黃還嗨,“一座直接拍鬼片都不用布景的鬼宅,估計當年也是全村首富……”說著想到什麼,語氣忽地一轉,“上學期歡迎我們的時候怎麼沒這麼大陣仗?”
胡靈予:“……”
這種事情也要爭寵嗎!
磨煉讓人成長。
上學期那個每次社團活動回來都臉色煞白的田園犬和賭咒發誓下學期肯定要退團的丹頂鶴,已經一去不返。
“你們那邊怎麼那麼安靜?”田園犬奇怪地問,“沒遇見什麼嗎?”
“遇見了,”路祈說,“但和你們的場景氣質不同,我們……”
話還沒說完,傅西昂的聲音突然從手環裡傳出來,聽著距離有些遠:“誰——”
然後是近處的大黃:“怎麼了?”
傅西昂:“剛才有個人影!”
賀秋妍:“不可能,我們五個都在這兒。”
東線組除了一犬一鶴一美洲豹,還有兩個社員。
“會不會是社長?”其中一個社員的聲音也傳了出來。
接著是另一個:“不能吧,社長一般都是提前弄好機關,等我們自己觸發啊。”
賀秋妍:“難道是裝置藝術已經不能滿足他了,還要再加點行為藝術?”
黃衝:“傅西昂你乾什麼去——”
田園犬一聲大叫。
沒等路祈這邊問,他已經急忙道:“傅西昂追過去了,我們也去看看!”
語畢,通訊切斷。
小狐狸和路祈麵麵相覷。
下一秒胡靈予跳下路祈肩膀,結束獸化,隻穿獸化服的他撿起剛剛落在地上的外套,飛快穿好:“不會出事吧?”
世界上是沒有鬼的。
但這個荒村裡也許有人。
胡靈予不再猶豫,直接道:“我們去東邊看看。”
“等一下。”路祈眯了眯眼,緩緩看向內殿,自三個社員進去,裡麵已經很久沒有聲音了。
胡靈予怔住。
兩人謹慎往裡走,進入內殿。
三麵牆,三座造像,同樣的供案,同樣隻剩塵土的供盤,沒有長明燈,但地上多了幾個跪拜用的蒲團,破破爛爛,看不出本來顏色。
除了這些,再無其他。
三個社員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