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剛強愕然。
等著謝思芒哀嚎的胡靈予也猝不及防,難道這家夥謹慎到在腿上放了金屬護板?
“咣當”一聲,櫃子被人推倒。
鯨鯊麵對聶剛強,將身體全部暴露在偵查科□□口之下:“終於等到了,”他輕輕呼出一口氣,“完全起效的時間太慢,是涅槃唯一缺點。”
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麼的,聶剛強總覺得鯨鯊的頭好像和剛才比又有了一點變化,皮膚上也隱約出現條紋和斑點。
一路看著謝思芒獸人化的路祈和胡靈予,卻再清楚不過,何止變了一點,對方根本一直在獸人化進程中,從頭顱到背鰭,從肌肉到力量,現在已經蔓延到聲音和皮膚。
也就是說,眼前才是涅槃藥效下,鯨鯊的最終獸人化形態。
“我有一隻孔雀,叫招搖,本來應該早就到這裡跟我彙合,現在還沒到,恐怕也是栽在了羅隊長手上……”
鯨鯊緩緩說道。
“所有人都怕他,怕被招搖的開屏蠱惑,招搖對自己的本事也十分驕傲,但他卻心甘情願跟隨我,聽命於我……”
“不是因為涅槃,而是因為我比他更懂得掌控人心……”
謝思芒的聲音遠去。
遙遠的不知名處,卻傳來另一個幽深空靈的叫聲,像在海底的另一端,穿越海底深溝,翻過海麵巨浪,曆經千萬裡才來到你的麵前。
小狐狸和梅花鹿緊繃的神經一瞬間鬆弛下來,身體也跟著放鬆,仿佛置身海麵之下,隨著海流輕輕飄蕩。
聶剛強舉著槍的手也開始發軟。
兩個被掄到地上原本想再爬起來的偵查科隊員,動作也變得遲緩,臉上流露一種欣然迷離的向往。
那叫聲還在繼續。
是鯨鯊。
在場的每個人都還在潛意識裡存有最後一絲理智,這是鯨鯊在叫。可是聽著,那聲音分明來自四麵八方。
一群沉睡在海底的遠古巨獸,悠然蘇醒,用叫聲衝破厚厚海水,連接重生的喜悅與歡欣,訴說被遺忘的傷感與悲涼。
所有深陷其中的人,被呼喚,被傾倒,被陶醉,最終心甘情願沉入海底。
“砰——”
第四聲槍響。
火光未暗,硝煙尚在,胡靈予和路祈忽然感覺到自己被猛地推了一下。
他倆緩緩清醒。
幽暗視野中,兩個偵查科隊員重傷在地,陷入昏迷,僅剩聶剛強坐在他倆身前,以血肉之軀為屏障,持槍的手顫巍巍對準不遠處的鯨鯊。
小狐狸和梅花鹿的胸前都印著血手印,那是偵查科長剛剛推搡留下的,為了喚醒他們。
而現在,聶剛強那條胳膊已經完全抬不起來了。為了抵禦鯨鯊叫聲,他用最後殘留的一絲清醒給了自己肩膀一槍,流出的血把深色外衣染得更深。
麵對槍口,謝思芒卻完全不躲,語調帶上笑意:“你現在還扣得動扳機嗎?”
他的聲音已經恢複正常。
鯨鯊叫聲結束,似有若無的餘音卻在狹小空間裡久久不散,閉上眼,仿佛仍有聲音在海水裡流動。
聶剛強咬緊牙關,用儘全力想扣扳機,卻隻能讓胳膊抖得更厲害。
謝思芒微笑上前,伸手握住偵查科長顫巍巍的手:“把槍給我吧,逃跑的時候正好可以防防身。”
聶剛強握緊不鬆。
謝思芒眯起眼,正欲發力強奪,卻感覺到聶剛強的手忽然穩了。
他猛地將那隻持槍的手往上一抬。
“砰砰砰砰——”
連續不斷的槍聲,全部射向天花板。
直到子彈用儘,聶剛強的手指仍在扣動,似乎那已經成了某種執念。
謝思芒“嘖”一聲,鬆開手。
聶剛強胳膊無力地墜到地上,射擊動作終於停止。
“就這麼舍不得,”謝思芒居高臨下,“連幾顆子彈都舍不得留給我。”
聶剛強冷笑,卻絲毫沒有柔和他堅毅棱角:“你這麼能耐還、還要什麼槍……插個翅膀,飛吧……”
“飛是要飛的,不過飛之前——”謝思芒轉過身,看向還沒來得及收拾就清醒過來的兩個小朋友,“咱們得有始有終。”
聶剛強變了臉色,已無法挪動身體的他嘶啞著吼:“行動隊馬上就到,拿著你想要的趕緊滾!”
“誰都可以放,他們兩個不行。”鯨鯊搖頭,健碩到恐怖的身軀走向一鹿一狐。
忽然一雙手臂從後方死死抱住他粗壯的腰,是聶剛強。
“快跑——”因失血過多而泛白的嘴唇,喊出最後一聲,震天響。
七年前,他沒能救下路祈父母。
七年後,他不想重蹈覆轍,哪怕豁出命。
謝思芒徹底不耐煩,抓住腰間的手三兩下扯開,轉身照著聶剛強就是一腳。
偵查科長直接飛出,咣當一聲撞倒櫃子,並在慣性裡繼續飛出去一米多,直到撞在牆角,再也不動。
鯨鯊的身體卻也在這一刻僵住。
他驚詫低頭。
一隻鹿角從他的後背刺入,穿過幾乎堅不可摧的肌肉,從左胸刺出。
那個被短尾嘲笑過的“怎麼比彆人小一圈”的鹿角,此刻已經完全長成。
枝椏繁茂如樹,是雄鹿最利的劍。